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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里他從懷里摸出那個月牙兒掛件,“就是這個,我想你應該不會覺得陌生罷?”顧明樓當然見過這個,月昭宮的圣殿里有許多這樣的掛飾,就連青羅的山洞里也有好幾個。顧明禎咬牙恨聲道:“那日見曲青羅帶來的孩子脖子上掛了一個,我立即便聯想到殺死爹的人多半就是那孩子的族人。殺父之仇不能不報!至于月昭峰,爹當年就是為了這座山白白送了性命,我定要開了它,以告慰爹爹在天之靈。”顧明樓不吭聲,也許是由于從未見過父親,所以心頭并不能掀起太大的波瀾,至于自己早產體弱的事,如今既然已無大礙,也就淡忘了。然而試著設想當年大哥的心情,那么年幼就失去了父親,幼弟又臥病在床,家里生意出現危機,母親終日cao勞,他一定承受了許多的壓力罷。雖然不能贊同他的做法,卻也沒有立場去斥責他。沉默半晌,他開口問道:“那些月昭族的人,你打算怎么處置?總不至于殺了他們所有罷。”顧明禎道:“我還不至于公報私仇。由于無法判斷究竟哪些真正殺過人,所以他們最多是終生監禁。”顧明樓抬頭看了他一眼,略帶譏誚地道:“關他們一輩子和殺他們又有什么區別?”顧明禎反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如何?放過他們么?你別忘了爹是怎么死的!還有那些無辜被殺的人,你認為不該為他們討個公道么?”顧明樓無話可說,也許在律法的角度上,大哥的確是有他的道理。可是在感情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接受。這時顧帆忽然插言道:“三弟,你為何替青羅擋箭?”問完他注目望著顧明樓,神情甚是復雜。顧明樓望著頭頂的紗帳默然良久,方悄聲道:“不知道……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同情,也許是……”他忽然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煩躁地叫道:“總之別問了!”顧帆怕他情緒激動之下牽動了傷口,忙伸手拍著他的肩柔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想這個了……”顧明樓漸漸安靜下來,抱著頭不作聲。顧明禎神色不定看了他片刻,終于咬牙道:“你不想知道青羅的情況么?”顧明樓霍然抬起頭盯著他,面色異常地慘白,其實他一醒來就想問顧明禎這件事,卻始終不敢問出口。顧明禎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道:“也許你會恨我,可是……”他指著桌上的白色瓷壇道:“他在里面,或許你知道葬在哪里比較好。”說罷不看顧明樓一眼,立即轉身出門去了。顧明樓緩緩側過頭,直愣愣瞪向那小瓷壇。顧帆見他臉色灰敗,嘴唇毫無血色,那情形竟是和死人無二,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忙喚道:“三弟你沒事罷?”顧明樓久久沒有反應。顧帆躊躇了一下,試探著伸手碰了碰他。過后顧明樓異常緩慢地抬起頭來,從喉嚨間擠出了兩個字:“沒事……”隨即便斜斜倒了下去。顧帆驚呼一聲急忙去扶,卻見他雙目緊閉昏迷了過去,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紅線來。這時窗外猛然間刮起了大風,呼嘯著吹走了天邊僅余的一絲亮光,須臾間房里便黑了個透。(二十八)這次受傷顧明樓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勉強能下床,只是康復后消瘦得厲害,再怎么進補都無用。人也變得異常沉默,常常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可說他哪里出了問題也不象,問他什么總是有問必答,只是決不多言。顧夫人雖然著急,卻也沒有法子。那只裝著骨灰的白瓷壇一直靜靜擺在桌子上,丫鬟們每次進屋都是膽戰心驚,顧帆便勸說顧明樓讓青羅入土為安。顧明樓沉默了幾日,這天終于起了個大早,帶著骨灰去了月昭。策馬行到那片林子外,烏鴉停歇在粗黑的焦炭上“呱呱”叫著,頭頂是墨灰色的天空,有一根彎曲的枝子往上伸去,如是一只細瘦的手臂,一團黑沉沉的烏云移過的時候,“啪”一聲折斷了,褐色的手掌軟軟垂了下來,風里隱約帶著血腥氣。他仰起頭茫然看著,陣陣涼意從腳下升起,陰寒刺骨。懷中包裹里的瓷壇迅速地冰冷,心頭卻是冷熱交煎。若非當日自己誤闖這片禁地,或許青羅就不會死,他會在山中再活上幾十年,風一樣來去自如,無所謂歡喜,無所謂悲傷,不論怎樣,也總好過化作塵土。路過月昭宮時他猶豫了許久,終還是將船泊在島邊上了岸。昔日還算熱鬧的月昭宮,而今竟是如此冷清寂寥,連個守門的都沒有。掛在大門口的長明燈在門框上“啪啪”敲打著,門庭里麻雀百無聊賴地啄著草子。進去沿著鵝卵石小道走了一陣,看見一個丫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那丫鬟拐過彎,冷不丁瞧見個男人站在前面,驚得“啊”了一聲,手上的托盤也滑到了地上,一碗湯藥潑了一地。聞著那濃郁的藥味,顧明樓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他認得那丫鬟是服侍紅緞的,難道是紅緞病了么?大約是聽見響聲,有間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了。紅緞從門里走了過來,沒多少日的工夫,她卻是瘦了一大圈,風一吹搖搖欲墜。看見顧明樓她面色白了一白,默然了片刻,便過來請他去小廳里坐。坐定后顧明樓問她可是病了,她躊躇了一下,然后告訴他說病的人是她母親——人年紀大了,難免經不起打擊。顧明樓甚是羞慚,想要說對不起,可是發生那樣的事,一句對不起未免太過輕率。過后他提出要去探望,紅緞搖頭道:“她看了你只怕病得更重。”說完見顧明樓有些無地自容的模樣,忙改口道:“她只是精神不濟,所以不能見人。”可是顧明樓明白她心里怪自己,畢竟一切都是自己兄長所為。之后兩人便無話可說,偌大的地方,一旦少了人跡,便是格外蕭條。明明是春天,窗外的樹枝上卻沒有幾片葉子,光禿禿的樹枝上兩只麻雀在打架,“唧唧唧唧”亂叫,令人心頭直發慌。枯坐了一陣,紅緞忽然道:“也許今后我們不必再見了。”便等于是下了永久性的逐客令。顧明樓黯然點頭,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紅緞又喚住了他,猶豫著道:“也許你愿意再見一次雅雅——就是我的兒子。”顧明樓愣了一下,畢竟還是隨著她去了。雅雅正躺在搖籃里熟睡著,比起之前長大了些,眉目越來越象青羅。顧明樓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睡夢中的雅雅裂開小嘴“呀呀”了一聲,鮮紅的唇角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意來。顧明樓情不自禁在他面頰上印下一個吻。紅緞解釋道:“他總是喊‘呀呀’,所以小名就叫他雅雅。”看著孩子恬靜的睡顏,憔悴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一絲憐愛之色。顧明樓回想起青羅曾解釋說“呀呀”就是爹爹的意思,不禁淡淡一笑,然而余味卻是異常苦澀。又聽見紅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