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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粉碎他對人世最后的信任——你真的忍心么?”又有若干個聲音一起叫喊起來,紛亂尖銳的聲音化作鋼針刺著他的頭,痛得腦子里一陣陣抽搐,煩躁之下他對著黑夜大吼了一聲。當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山洞門口時,他恨得忍不住給了自己一記耳光,畢竟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可同時他又安慰自己說來日方長,看青羅如今的態度,說不定很快自己就能說服他送自己離開月昭。這樣既能得到自由,又能心安,豈非比眼下倉惶逃走要好上許多倍?這么一想終于平靜下來,走進山洞見深處漆黑一片,想來青羅還沒有回來,不由得暗自慶幸。摸索著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四下漸漸明亮起來后他伸了個懶腰,轉身準備回床上躺一會兒。猛然間他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前方,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成冰,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青羅閉目靜靜躺在床上,身旁一把染血的匕首。一只雪白光裸的手臂垂在床沿,鮮血順著手腕汩汩往外淌,地上已濕了一大片。(二十五)顧明樓慘白著臉走到床邊,顫聲道:“青羅……別嚇唬我……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說話間緩緩伸出手探向他的鼻間,若有若無間尚有一絲氣息漂浮,好似隨時便要停止。他連忙抱住青羅開始幫他包扎腕處的傷口,兩只手抖得不成樣子,費了好些工夫才勉強包好。過后他扶起青羅讓他靠在自己懷里,試圖用自己的身體來溫暖他,隱約間感覺到懷中的身體越來越冷,惶急悔恨之下他幾乎哭出聲來。“青羅,你快睜開眼看看,我沒走,我真的沒走!我……我只是出去走走,對了!我采了朵花給你,你一定喜歡……”他急忙將手伸到懷里摸出一朵已有些干癟的野花,送到青羅眼前,“你看,綠色的……很特別罷……你快睜開眼看看……”說到最后已漸漸成了哽咽。可是青羅依舊慘白著臉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洞壁上突出的尖石在他身上落下斑駁迷離的黑影,似是要隨時鉆進他的身子里,將他的最后一絲氣息吸干。顧明樓忙抱緊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黑影,陣陣寒意從四下蔓延侵襲過來,拖著他陷入絕望的冰窟。親眼目睹一個人的死亡竟是如此揪心恐怖,仿佛看著自己的心被人一寸寸挖出來,再一寸寸吞噬干凈。不能任由青羅這樣死去!絕對不能!倉惶之下他猛然低下頭拼命親吻著青羅冰涼的唇,希望能渡給他一些生命氣息,然而無論他怎么努力,依舊察覺到對方的臉頰漸漸冰冷。他心頭的絕望越來越擴大,胸口處仿佛破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有刺骨的寒風灌進來,里頭立時結成了冰,然而卻什么都感覺不到,恍惚間靈魂已經游離出竅,軀體也在漸漸衰亡,只等油盡燈枯。蠟燭突然間熄滅了,山洞里立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顧明樓先是一呆,隨即撕心裂肺大哭起來,搖晃著懷中的身子嘶叫道:“你別死!別死!只要你不死我就陪你一輩子!真的!真的!我不騙你!我發誓再也不騙你!否則你可以打死我!狠狠打死我!……”“別……搖……”黑暗里忽然傳來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顧明樓一怔,哭聲嘎然而止,隨即又聽見那個聲音有些不耐煩地道:“好……吵……”顧明樓頓時大喜過望,連聲喊叫道:“你醒了!太好了!醒了就好!”驚喜交加之下淚水反而流得更兇了,滴得青羅滿面都是。青羅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種咸澀的滋味叫他蹙起了眉頭,啞著嗓子道:“水……”顧明樓忙幫他躺好,然后疾步跑過去點蠟燭,倉促之下不小心被石凳絆得摔了一跤,他顧不得疼痛,一骨碌爬了起來。很快溶溶微光重新充盈在了山洞里,令他早已冰凍的心也開始覺出一絲暖意。他隨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倒了杯水過去,扶起青羅細心地喂著他。喝了幾口水后青羅呼吸稍平緩了些,人也有了些精神,“你……沒走?”“我……我沒走,我只是出去散步……真的!真的!”他連忙將那朵綠色的小花拿給他看,“你看這是我采的,我知道你喜歡綠色,特意采的送給你的……”青羅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勉強“嗯”了一聲,閉上眼睛虛弱地道:“我……我以為你又騙人,想追過去把你打死,可是……可是我說了不打你了……真的很矛盾……然后心口好痛……喘不過氣來……割一下……就可以睡著,睡著了,就不用覺得矛盾了……”“別說了!別說了!……”顧明樓心如刀絞,內疚自責悔恨痛楚一起涌上心頭,翻江倒海。說什么割一下就能睡著,那么深的傷口,若是自己回來的晚一些,就沒得救了。思及在剛才那一瞬,青羅差點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等到了那個時候,什么愛啊恨啊的都成了虛空,再怎么執著下去也只是惘然。可是留下的自己卻會因此痛悔內疚一生,連一絲彌補的機會也沒有,比起那種情景,如今已該算作是萬幸了。青羅年輕體健,休養了兩日便已康復,好像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可顧明樓卻不這么覺得,這件意外令他有了新的認知:無論自己對青羅是憐憫是責任還是什么別的感情,都不可能再放任他不管。若是自己再繼續忽視他的感情,他一定很快就會死去了罷?既然自己不愿意他死,那就只能和他糾纏下去——就算是放手,也要等到對方先放手。這想法叫他有些絕望,卻又隱隱安心,喧囂紅塵,潮起潮落,終日里隨波逐流,今朝繁華蓋過昨日,卻又不由自主追逐新的一天,永不知盡頭在何方,想要一個停下的契機又談何容易?既然事已至此,姑且就這樣下去罷。一旦放下了算計與抵觸,顧明樓開始覺得與青羅相處其實也頗有樂趣。對于人世半懂不懂的青羅有時迷糊,有時敏銳,雖令人有些難以捉摸,卻常生出些意外之趣,叫他忍不住會心微笑,所以心情大體還算得上是愉悅。當然他也有煩心的時候,有時半夜醒來,聽著洞外呼嘯的風聲,想起并不遙遠卻恍如另一個世界的隱州,心底總是說不出的空虛茫然。自己才二十一歲,難道一輩子就要這么過下去么?而且這么久不歸家,母親兄長肯定急壞了罷?尤其是母親,她可是把自己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此外還有李汝嘉,他在京中還好么?有一夜他竟夢見了分別已久的李汝嘉,夢中的李汝嘉似乎才四五歲的樣子,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放一只蝴蝶風箏。躺在病榻的他透過敞開的房門看著李汝嘉玩,真的好想出去和他一起,可是不行,因為母親說不可以亂動。聽見李汝嘉邊跑邊朝他喊:“飛起來了飛起來了!看見了么?象真蝴蝶一樣哦!”瘦小虛弱的他高聲回答說看見了,雖然實際上根本不可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