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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黃金萬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2

分卷閱讀122

    聶飛鸞壓下憂慮,讀道:“二月二十七,賜披香殿淑妃高氏九回沉水香十盒、鴛鴦文鞇四張;二月二十八,賜含華殿婕妤呂氏紫金被褥香爐三只,七出菱花鏡一奩;三月一日,取出鴻羽帳,置于……”田彌彌已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與聶飛鸞相對,聶飛鸞蹙眉道:“置于‘盟鷗館’。”

田彌彌抬起手,一旁自有侍女扶她的手讓她起身。她道:“備駕,本宮倒要看看,宮中何時有了什么‘盟鷗館’。”

皇后輦架沿廊道通往大興宮,廊道在空中猶如虹橋,廊下林木頂捎一層白霜。田彌彌嘴角含笑,笑意卻不到眼底。下輦換舟時,聶飛鸞輕輕一捏她的手指,她才動容回顧。

太液池上舟是鳳舟,舟前是朱紅鳳首,足可乘百人,夏日時有百名宮人在舟兩側打扇。鳳舟推開湖水,行了兩柱香才到大湖中,又過小半個時辰,遙遙得見瓊臺島。島上一層小雪,館閣外多栽綠梅,所以館名“翠合”。

現在館外一夜之間,五、六十株綠梅都已移走,只留下一兩株在庭前供人玩賞,島上放置數十盆高矮不一的盆松。宮人見皇后到來,都垂首相迎。田彌彌道:“起來回話。”宮人回道:“奉陛下令,瓊臺島更名瀛洲,翠合館更名‘盟鷗館’。”

人與海上鷗鳥同游,心與鷗鳥為盟。此地為誰而備,不言而喻。田彌彌一言不發,侍女為他推開大門,室內文玉幾案,博山香爐,山水屏風,雖還沒有人入住,卻已經可以看出這絕不是給女子的居處。宮人畏懼道:“殿下……若是陛下知道……”

田彌彌道:“本宮只是來看一眼,你們怕什么。”回到延慶宮,聶飛鸞道:“彌彌……”田彌彌咬牙切齒,肩頭顫抖,依偎進她懷中,道:“jiejie,我好恨,我好恨啊。”她抓著聶飛鸞衣袖,卻是想起自己的母親,一世被囚在吳宮之中,華服殿宇都是枷鎖牢籠。那些恥辱悲憤時隔多年,激蕩起來,摧折她的心肝,在冬日里猶如被烈火煎熬。

聶飛鸞心痛不已,卻說不出安慰的話,唯有讓她撲在懷中,輕輕撫她背部。她埋首不語良久,一雙玉臂緊抱聶飛鸞腰身,竟分毫不像一國之母,而像一個年紀很小的女童。

她埋在聶飛鸞懷中,低聲道:“jiejie……我忍不下去了。”自十幾歲起,就在吳宮中忍,在父兄面前忍,出嫁與蕭尚醴定盟,更是每一日耳提面命自己能忍自安。這一天卻再也不想忍。她不能坐視如同兄長的人蹈母親的覆轍,被禁錮在楚宮之中。

田彌彌澀然道:“jiejie,我早就知道,有些人,比如我……這一輩子無論如何走不出宮墻。吳宮也好,楚宮也罷,一個皇帝的女兒,另一個皇帝的妻妾,不能親眼看一看這兩座宮城外的景色,都是我命中注定,我不躲開。但有人,至少是大哥哥那樣的人,不應該被困在四面宮墻里。誰都不能這樣做,我不允許!好jiejie,我知道與陛下為敵,是陷我自己于險地,但我……”

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許多年不曾有這樣的沖動。卻忽覺溫熱水滴自頭上落下,她抬起頭,見聶飛鸞拭去淚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也是我的義兄,你做的是對的事,我怎么能攔你?你要怎么做,我都陪在你身邊。”

入夜,勤政殿中,劉寺奔入殿內,跪道:“陛下,稟陛下,太后……與皇后,輦駕朝盟鷗館去了!”被改名瀛洲的瓊臺島外,雪夜湖上停泊一只鳳舟,自鳳首到兩翼燈火通明。蕭尚醴立在舟頭,寒風拂面,他身體不適,下船時幾乎踏空,好在劉寺及時扶住。兩行侍女提燈,一個華服女子朝他走來,正是田彌彌。

她身后不遠,母親宮中的女官朝他行禮,蕭尚醴掃視諸人,對田彌彌道:“你竟敢驚動母后。”宮中能令天子聽從的只有太后,就當年連蕭尚醴要爭那皇位,也有幾成是為了她,為了周室血脈重登帝位。

田彌彌道:“臣妾微不足道,怎能打擾母后清修,是陛下的所作所為驚動了母后。”蕭尚醴被她激怒,胸悶氣促,但他素來尊敬母親,一刻也不會讓母親多等,當下強作無事,趨步到鳳舟前。

容妃虞貞質已經是太后,卻素衣素裙。她畢竟是國君的生母,衣裙再素也不會沒有紋飾,那衣上暗紋影影綽綽,在燈火下散出濛濛暈光。

蕭尚醴上船,宮人紛紛行禮。宮中女子都頗有姿容,但在這母子二人之間只能退避。蕭尚醴上前,道了一聲:“母親。”虞貞質依然坐著,面上有一種怔怔出神的情態。

周朝皇室與蓬萊別有淵源,她嫁先帝為妃后,前任島主曾與她通過消息,問過一句可有什么要援手的。她當時只覺百感交集,并未回復,因為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她已經為先帝生下子嗣,難道能帶著南楚太子離開宮廷?她并沒有那樣的魄力,這一生只能求佛罷了。

可如今……她吃多了苦,所以不愿見別人苦。留在鳳舟上,不涉足島上一步,也是為蓬萊島主保全顏面,否則真要見面,她是一國國君的生母,他又算什么,自己兒子的男寵嗎。

虞貞質明知這件事是千真萬確,卻還想再問幼子一回。她道:“醴兒,這是真的嗎。你可有什么要說的?”蕭尚醴道:“兒子沒有話要說。”虞貞質看他許久,只覺他與先帝越發相似。她神情不知是悲哀還是痛苦,女官扶她起身,她與蕭尚醴平視,道:“醴兒,如果你還當我是你母親,就將那個人——逐出宮城。”

蕭尚醴道:“母親是太后,是國君之母,但我才是國君。哪怕是親生母親,也不能……持國君在手如持幼兒。我才是一國之主,我想留誰在宮中就可以留誰在宮中。有人進諫,我就廷杖諫臣;不合規矩,我就廢除規矩……”說到此時,竟搖晃一下,他盡力吐息,卻穩不住身形,只聽周圍“醴兒”“陛下”的呼喊,就此不省人事。

田彌彌只聽宮人叫“陛下”,當即傳令:“召太醫!快回岸上!”

太醫前來看過,原來是蕭尚醴這幾年間耗費心神已經太多,近日又為越國求和之事費心,心力交瘁,若不好好調養,只會積勞成疾。

他醒來時口中發苦,已經被喂服過湯藥。守候在外的宮人回話,虞貞質立時趕到,扶在女官手臂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道:“醴兒,你還好嗎……”蕭尚醴沉聲道:“扶寡人起來。”竭力站起,在母親面前跪下。

他低聲道:“兒子坐擁一國,卻一無所有。我所有的只有母親,和母親要我驅逐的那個人。母親覺得我越來越像父皇,已在心里厭棄我,再也不愿意叫我一聲‘幼貍’。要是再沒有那個人,母親要我……要如何度日。”

虞貞質心如刀絞,這時才見到自己的幼子面色憔悴,與自己相似的雙眸中第一次滿是乞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