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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上撕下來,扭頭沖門外的鐘和光問:“不打算解釋一下?”鐘和光一怔,隨即為難地看向霍明鈞,而后者依舊恍若未見。“都什么時候了,還嘴硬,”謝觀嗤笑一聲,不再理他,轉頭問面前的中年夫婦,“程生是你們的兒子?”他的氣勢忽然變了,隱約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中年男人不敢糾纏遲延,緊張地點點頭。“我長得跟他一模一樣?”女人似乎是準備點頭,卻遲疑了半秒,最終搖了搖頭,小聲說:“很像……但也不是完全一樣。”“你兒子……過世了?”謝觀盡量委婉,但這句話還是戳到了中年女人的傷心處,她強忍著淚水點頭,終于忍不住以手掩面,發出一聲長長的抽泣。“是什么原因?”“為了救我。”霍明鈞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問話,冷冷地說:“可以了,別再問了。”他從門口走向餐桌,鐘和光趕緊跟過來,將闖下彌天大禍的夫婦倆強行“請”回了隔壁房間。謝觀后退一步,像一個刻意的提醒,成功逼停了霍明鈞近前的腳步。“霍先生還有什么要說的?”他換回了最初的稱謂,表情切換成客氣的疏離,沒有失態,沒有暴怒,仿佛在一瞬間把所有瀕臨噴薄的情緒都壓回了身體里,堪堪維持住面上的平和冷靜,在兩人中間畫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霍明鈞恍然意識到有什么正在飛快地離他遠去,那些他不曾珍惜的瑣碎情感,毫無存在感地堆積在不知名的角落,臨了卻突然讓他嘗到了割舍的滋味。“既然你沒什么要說的,那我來說吧,”謝觀的視線無處可落,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干燥冰冷的掌心,“程生對你有救命之恩,但是他……唔,不幸去世了。我長得跟他很像,所以你三番兩次的幫我,都是因為他,對吧?”霍明鈞一言未發,但這個問題不用回答,謝觀從他的沉默中就能讀出答案。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最初霍明鈞對他的態度忽冷忽熱時有反復,又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伸出援手——因為他長了一張跟霍明鈞的救命恩人有九分相似的臉,霍明鈞見不得他頂著這樣一張臉在泥里打滾;但謝觀的存在又在時時刻刻提醒著霍明鈞: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斯人已逝,他的緬懷與補償寄托在一個贗品身上,并沒有任何意義。謝觀懷疑過,但霍明鈞的沉默給了他錯覺,讓他收起揣測,把自己當成了舞臺上的主角。直到皇帝的新衣被人一語道破,溫情脈脈的表象脫落,露出底下斑駁的陳年舊事,他才明白自己原來只是個沒有名字的替身。“霍先生。”謝觀語速緩慢,字斟句酌地說:“您之前把我認成其他人,現在知道認錯了,這件事說白了只是一場誤會,既然大家已經說開,那就沒什么大不了的。”“雖然確實有點尷尬,但我畢竟是從中受益了。您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擔心我會有什么情緒。”多懂事哪。霍明鈞不無嘲諷地心想,被當成別人的替身、像傻子一樣被忽悠的團團轉,到頭來居然還要替罪魁禍首開脫。謝觀憑什么要忍氣吞聲,來為他的錯誤買單?“我是個普通人,長相是父母給的,改變不了。我從前跟您沒有過半點交集,日后也不想頂著這張臉不勞而獲。欠您的人情我一定會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霍先生盡管開口。”霍明鈞最終還是開了口,啞聲說:“你不用這樣……”“這是我欠你的,”謝觀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笑了笑,“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總歸要還,沒有據為己有的道理。不過……”他停頓了半秒,平靜地繼續道:“為了避免誤會,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再來往了。”第16章助理謝觀雖然看起來不太容易接近,但脾氣其實很好,溫和謙遜,很少動怒,講理的時候居多,非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手。真正見過他耍狠的只有原公司的幾個人,但也只是口頭威脅而已,沒什么實質動作。這樣很容易給別人留下一種“底線很低”的印象。遇到爭執總是他先退讓,做錯了事也不需要花大力氣安撫,只消隨便哄一哄,就能輕而易舉地獲得原諒。所以當他真正決絕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會留下任何挽回的余地。霍明鈞做決定時沒有把謝觀的反應考慮在內,布置計劃時以為能暗度陳倉瞞過謝觀,最終場面失控,他眼睜睜地看著謝觀離去,才意識到自己踏入了一個完全束手無策的境地。他為了“修正”錯誤,卻又犯下了另一個錯誤。“老板,程家夫婦已經證實謝先生跟程生確實非常相像,”鐘和光小心翼翼地匯報,“指出的幾處不同也與您之前所說的一致。基本可以確認……我們之前的猜想是錯誤的。”“知道了,”霍明鈞沒有多問,也沒對最初指錯了方向的鐘和光提出任何批評,淡淡吩咐道,“送他們回去吧。”鐘和光立在辦公桌前沒動。霍明鈞臉色不大好,看起來似乎很疲憊,往日凌厲的氣勢撐不起來,便顯得愈發漠然冷淡:“還有什么事?”“老板,對不起,”鐘和光雙目低垂,歉疚道,“這次是我判斷失誤,才導致計劃被打亂,讓謝先生……”“行了,別急著替我背鍋了。”霍明鈞不太想再回憶一遍當時的情景,擺手道,“沒你的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可是……”他三番兩次的不聽話終于引得霍明鈞動了真火,面沉似水地投來一瞥:“你沒完沒了了?”鐘和光立時噤聲,不敢再違逆他的意思,只得道了個歉,匆匆離開了霍明鈞的辦公室。霍明鈞確實是心情不好。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區區一個謝觀,已經證實了是與程生沒有任何關系的局外人,卻險些令他方寸大亂,至今仍不能徹底放下。這種出現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中變故他很少遇到,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絕交”。覺得歉疚,卻不知該不該挽回;想要排解,又無從下手。心理年齡猛地倒退一大截,意外補上了他那缺斤短兩的青春期。既然早就決定將謝觀的感受置之不顧,為什么還會覺得內疚?既然說了不再來往,還該不該試圖挽回?他一直把與謝觀的接觸視為錯誤,一個錯誤的開頭是否代表著整個過程、乃至結果都必然是錯誤的?最重要的是,他給謝觀帶來的傷害,要不要彌補,又該如何去彌補?“給,盒飯。”李琰把手里的餐盒遞給剛下戲的謝觀,見他手僵得連筷子都握不住,忍不住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