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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闔府卻都井井有條地籌備著婚事,除了婚事該有的一點喜氣,人人都如常日一般,就連下人身上,也摸不到半點因為沾上官家后的傲慢和無禮,這才是見過世面的穩(wěn)重,許多人心里對朱家,便更多了幾分好感。三月忽忽便過了兩月有余,時令已是仲秋,同是秋日,南方還草木長青,花繁葉茂,西北卻早已草黃葉紅,已是一番斑駁多彩的秋日景象了。蒼霞山上盡是參天高樹,這時候從山腳仰望,山上一片金黃里夾著一片楓葉的紅,倒不比春花齊放時遜色。一條山間小道夾在這高樹中間,地上已鋪了厚厚一層落葉,踩上去窸窣有聲。青槐纖細的手指輕輕拉了拉滑落肩頭的衣領,“喲,這風!”烏桑聞聲側頭,正看見她一截白膩的肩頭,和一片因風鼓入而微敞的領口里露出的春/色,他瞪了青槐一眼。青槐掩唇輕笑,湊過來跟他低語,軟熱的氣息和嬌媚的聲音一同響在耳根低里:“往昭州走不經(jīng)過徐州吧?”蒼霞山在西北,昭州在正西邊,徐州在南邊。烏桑胳膊撞在青槐身上,將她往遠處推了一下:“那不關你的事。”“呵呵,你真是無情!”青槐嬌嗔了一聲,手在烏桑后背一側輕輕一帶:“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喲,瞧我說的,傷疤還沒好透呢!”烏桑已疼出了幻覺,這幾個月別人碰他的背,他都分不清楚那疼痛是不是真實的,他只是僵直著背往往前竄出了一步,卻被青槐勾住了腰帶:“哎喲,你跑什么,奴家還沒怎么樣呢!再說,你這渾身上下,哪里是我沒看過……的。”烏桑眼神肅殺,繞是青槐也遲疑了一分,但她畢竟和別人不同,此時還笑臉不落:“你可能還不相信領主真會把人活活打死,不是殺死,是打死,一鞭一鞭,不帶內勁,只是打……”隨著青槐的敘述,烏桑眼前出現(xiàn)那種單調陰森的景象,他能想出打到最后每一鞭都帶出的血霧,他微逼雙目逼退這景象,聲音冷而厲:“你別說了。”青槐哼笑了一聲,手在烏桑肩頭輕輕捏著:“烏桑,活著不容易,性命最重要了!當然,快活也重要,旁的……喲!”她被烏桑推地退了一步,臉色登時沉了下來:“你是死,也要死在朱離手上了?!”烏桑聞言靜立在漫天黃葉里,默了一陣才說:“我不會!”不會死還是不會死在烏桑手里?他沒說清。青槐自失地一笑,只柔聲說:“烏桑,為了性命,這世上的事沒有戒不掉的。”她柔柔的目光落在烏桑臉上:“朱離你該戒了。”烏桑沒接話,往前走了許久,才道:“斷離碑到了。”蒼霞山上的人無論交情深淺,送別都只送到這里。青黑的石碑就里在這條山間小徑的盡頭,上一次送烏桑下山也是這樣,她贈他防身的蠶絲軟甲,這個年輕而驕傲的人冷著臉仰著頭說他不要。這次的好處是他總算收了蠶絲軟甲。青槐看了一眼那歷經(jīng)深久歲月的石碑:“昭州路遠,且山匪眾多,他們也干殺人收錢的買賣,四十天的時間只夠你一個來回,領主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對吧?”這輕聲軟語和青槐軟熱的身子就貼在近前,烏桑的臉色卻冷的卻像一塊堅冰:“你很啰嗦!”“哦?是么?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把你從斷離殿上拖回來的時候,你抓著我的手腕一直叫著‘少俠’!我生怕少說一句話,你就會去送死!”斷離殿上的事烏桑只記得前半段,后半段全都模糊了。那時他以為必死無疑,醒來時卻先看見青槐的臉,原來是癱在青槐屋里的地上,他竟然還活著!“少俠”?他真會在那個時候念著朱離么?他幾乎不信自己是那么……情深不負的人!他明明,經(jīng)得起離別,經(jīng)得起生死,也能舍得下朱離!什么又叫舍得下朱離?朱離是朱離,他都不敢奢香擁有,何言舍下!也或者,這不過是青槐說來堵他的話。他不想細想,這事也容不得他細想,他也不再理會青槐,沿著下山的道路一徑走了。昭州路遠,前路崎嶇,活命最重要。烏桑一路風塵仆仆,霜風撲面,卻越走越慢,連馬兒都挪不開步子似的。七天過去了,才過了兩個州府,他還恨不得晝夜都趕路,這路竟然這樣漫長這樣孤寂,秋月浩蕩也像利刀一樣能穿人腸腑!他警覺時已勒轉了馬頭。四十天,他抽出十天來,往返徐州一趟,也還能趕得及吧。他要去看一眼朱離,不過看一眼罷了,那沒什么了不起,看過他就走了!馬兒也似解人心意一般,載著他一路風馳電摯般往南走,秋風掠過鬢邊,刮得兩頰生疼,卻很快就到徐州了,他換下的第四匹馬,在城門外口吐白沫,倒地而亡。烏桑在徐州城邊繁雜的街道上隨意找了家旅館住了,在大堂叫了飯,一壺濁酒,兩盤小菜,才坐下便聽人聲嗡嗡,說什么彩禮豐盛體面之事,他聽了一耳朵,聽不明白似的,又坐著聽了許久。原來是說朱家少爺抬到黎陽林家的彩禮,打頭的人都出了徐州城了,后面的彩禮卻還沒抬出朱家的大門。推杯換盞之間人們感嘆:“光彩禮就這般,迎親那日還不定怎樣呢!”“我也是聽說,要從朱家大門往外鋪上紅綢布,直鋪到徐州城外十里之外呢!”“哎喲,紅綢布,可夠我們這些人做多少身衣裳,穿多少年了!”“朱家還在乎這個?他家可就一個兒子,往后整個兒朱家還不是那位少爺?shù)模∵@位未過門的少奶奶可有福了!”“人家是官家小姐呢!”有人立時笑了:“官家小姐怎么了?還能和銀子有仇?”“據(jù)說朱家當日要舍善粥,徐州四門都有舍粥點,那朱家一條街上的人家,更是每家送上一斤rou呢!”小二恰來添酒,要走時卻被烏桑捉住了手臂:“哪個……朱家?”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小二看眼前的人像看傻子一樣,眼前的人臉上的神色確實也像傻子一樣麻木而淡漠。但不知為何,小二又覺得眼前這個人的麻木里還藏著些別的很多東西,讓他的哂笑卡在喉嚨里笑不出來,說話時扯著臉上僵硬的肌rou:“客官不是南五省地界上的人吧,這朱家還能是哪個朱家呀,就是咱徐州陳酒街的朱家呀,他家少爺朱存之,就要成親了!”☆、意難平“爺是行家里手,識貨的,您瞧這把劍,刃上一層雪光,劍匣子都掩不住的鋒芒!”武器行里的小二笑得臉都快僵硬了,看著眼前這位爺?shù)纳裆鋈恍睦镛D過了一個彎,換了種策略來勸:“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