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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朱離太年輕了,力有不逮,二是朱離劍招雖靈活,最終腳下卻慢了幾分。若是他來使這劍法,他不會受朱離那么多的傷。好在胡人并沒有為難朱離,他朦朧里看到,朱離回去時走路都打晃。這時胡人已順著他留下的線索追遠了,月色照不到林間,山里漆黑而靜謐,是睡覺的好時候。對殺手來說,要隨時隨地睡得著,也要隨時隨地能醒得來。但四周太靜了,夏日蛐蛐的叫聲好似鳴雷。烏桑躺著動也沒動,他沒算時間,抬頭看一眼月色,約摸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卻還沒睡著。烏桑嘆了口氣,起身在樹梢上坐了一陣,又發了會兒呆,而后毅然起身,奔出了這最佳藏身之所。以他的經驗,朱離受的傷也不算重,但朱離離去的步伐,卻明顯太沉重凌亂了些。滿月雖斜,但山那邊的路上還是月色清亮。朱離的蹤跡太好找了,這人身上有傷,順著血跡也找得到。☆、十年蹤跡朱離背靠著樹干,許久都沒有動靜,該是睡熟了。即使如此,烏桑也不敢輕易過去,他從山邊撿起小石子,捏在兩指之間,彈了出去。石子破空的風聲沒有驚動朱離,不偏不巧,那石子打在朱離昏睡xue上,朱離身子歪了歪,順著樹干往下滑了半截,又沒動靜了。烏桑這才敢走過去,一眼望見朱離身上裹了好幾層衣衫,人卻凍著了似的有些輕顫,皎白的月色遮不住他臉頰上不正常的紅暈。烏桑坐在朱離跟前,捏了捏拳,伸手摸向朱離額頭時頓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朱離昏睡的臉龐,手才輕輕落在朱離額頭上。朱離的額頭guntang!烏桑收回手時朱離略帶急促的呼吸呵在他手背上,也如火焰灼人,烏桑搓了搓手背。朱離是病了。烏桑往四野里望了一眼,見遠處山坡上似乎有避風的山洞,他一手抄起朱離抱著,一邊喚來在遠處吃草的馬兒,把朱離挪到了那個山洞里去。山洞地方狹小,白天被烈日照過,余熱未散盡,撲面而來的熱氣叫人窒息。烏桑將朱離輕放在地上,就著月色翻檢朱離全身,見他肩頭、手臂、胸腹及腿上各處傷口不少,好在都是彎刀劃出的皮rou傷,也不甚嚴重,他略舒了口氣。將自己身上攜帶的傷藥悉數放在一邊,烏桑小心剝著朱離身上的衣衫,手有些抖。朱離身上倒不似他臉上膚色那樣是一片溫潤的瑩白,身上是略微淺些的麥色,有幾道淡了的傷痕。他背脊的弧線在腰部的位置微微陷下去,繞過腰部又輕輕滑了上來。朱離身上并不瘦,是練武的人充滿張力的勁道,看著十分舒服。有風拂過,青草的氣息里夾著幾分稻子成熟的味道飄進山洞里,烏桑看了一眼朱離麥色的背,覺得自己有點餓。處理傷口烏桑本是熟練,但朱離發著燒,他的手無論落到哪里都覺得手心guntang,燙的他處理傷口時笨手笨腳,抹藥時笨手笨腳,包扎時幾乎拿捏不住力道,把朱離身上的傷口包扎完時,烏桑直覺自己汗透重衫,呼吸都亂了。而且,擠在這小山洞里的感覺太難受,太憋悶了,像是人被關在狹小的瓶子里,呼一口氣都堵在心上,烏桑處理完最后一個傷口,立刻站到外面去透氣。月色幾要隱沒,再過段時間,天就要亮了。朱離那癥狀是毒火入體,這山里多的是花草,烏桑趁著月色未落,在山野里奔走,采了些清熱解毒的草葉草根,擠出汁液灌進朱離嘴里,又將碎葉敷在朱離干裂的唇上。烏桑收拾了山洞里自己留下的痕跡,退出山洞時又看了一眼,朱離還無知無覺地睡著,他臉上那慣常的親和的笑容不在了,眉頭輕蹙,臉頰上兩抹燒出來的輕紅,看著有幾分可憐。烏桑站了看了一會兒,又蹲到朱離身邊,他捏過朱離的左手,攤開了朱離的手心。半弧形的傷疤已經有些淡了,暗黃色的,橫在朱離左手手心。烏桑用拇指揉了揉那道傷口,朱離的手心軟軟的,那傷疤卻有些硬,烏桑拇指在傷疤上拂來拂去,這疤是連接過去的一道暗門。燙傷不容易好,好了也會留疤,會一直有些硬。十年過去,這道疤還在,而十年前朱離的模樣,在烏桑心頭卻有些模糊不清,只剩下一抹影子了,以至于在黛山上,這個人眉眼含笑地說自己叫朱離朱存之時,他心里地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十年前朱離還是個小小孩童,粉雕玉琢的,像個瓷娃娃,有些賴皮,還有些黏人。還有一雙有求于人時望著人,就讓人拒絕不了的眼眸。十年前是元和二年,那時是秋日的一天,傍晚起便大雨傾盆,凍得人瑟縮。他睡在門房邊的條凳上,在睡夢中被殺戮驚醒,衣服都來不及穿,只顧跑路了。那一夜那么冷,他一身單衣,赤著腳,竟然跑了很久,他一路逃,一路被追殺,有幾次險些被砍死。橫穿大路時他跌倒在地上,別說爬起來,眼睛也睜不開了,他驚了別家的馬車,車夫反應不及,馬蹄就要踩在他身上了,他當時以為必死無疑,沒被那些人殺死,卻被馬踩死了。但馬車卻停了下來。后來才知道,就是那馬車驟然一停,車里的朱離沒坐好,手撐在了火盆邊上,燙傷出了這道疤痕。他有短暫的昏迷,醒來時只聽到一個聲音軟軟地求人:“祥伯,咱們救他。”也許有人會救他,烏桑奮力撐開眼皮,先看到近在咫尺的馬蹄,再看到提在小小少年手里的風燈上大大的朱字,而后才是裹著一身輕裘的孩子瑩白的臉頰,和一雙望著人時,秋水瀲滟般的眼眸。他心里松了口氣——被這樣一雙眸子哀求地望著,如果是他,無論這小孩兒求得是什么,都不會拒絕的吧。他撐不住地又暈了過去。烏桑不知自己昏暈過去多久,夢里一直被重復的夢境折磨驚嚇,驚醒時只覺有人在他額上放了什么東西,藏在深處的危急意識讓他反射性地出手,小擒拿手。但身邊的人卻身手更是厲害,他倆在床榻之間拆了十余招,最終以他被制服為止。他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屋子干凈整潔溫暖,火盆里炭火旺盛,蓋著的被褥輕軟,身上的傷口也沒那么疼了……擰著他胳膊的少年輕輕哼了一聲,放開他的手腕,退開了幾步,背著手站著,白里透粉的臉頰上神情嚴肅,他一只手裹著白繃布,一只手里捏著一方濕噠噠的布巾——方才放在他額上的應該就是那方布巾了。他已經逃出了瘋狂的屠殺,逃過了追捕!至少暫時是這樣。他致謝,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