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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如此行徑也在情理之中。 待得秋宴之日,便抱了阿姮入宮。 算起來,魏鸞已有許久沒去北苑了。出閣之前,北苑幾乎是她跟周驪音最愛去的玩耍之地,每月里能跑三四回,后來嫁進曲園后,每回入宮都是以盛少夫人的身份,便甚少再踏足。事實上,自打去歲從東宮被盛煜救回后,她也一年沒入宮了。 而今再踏宮門,感受多少是新奇而輕松的。 至少,無需再朝章氏姑侄行禮。 魏鸞腳步輕快,高堆的云髻間裝點了精致花鈿,簪了盛煜送她的那支極華貴的鳳銜珠釵,耳畔垂著紅玉磨成的耳墜,黛眉杏目下,雙唇點得嬌艷。國喪將盡,穿戴上已無太多忌諱,名貴錦緞裁剪得合身,環(huán)佩壓住玉白的襦裙,上面拿金線繡了菊花暗紋,秋陽下華彩搖漾。 許久未赴宴席,甫一露面,仍明艷照人。 宮里不像在外隨意,她既帶了染冬隨行伺候,又有奶娘抱著小阿姮,盧珣便不好進去,只在宮門外候著。同樣受邀的魏夫人與伯母敬國公夫人結(jié)伴而來,瞧見魏鸞身旁的襁褓,忍不住過來,先逗弄小外孫女。 而后相伴入宮,途中盡是熟人。 雖說章氏與太子齊齊獲罪,鎮(zhèn)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都已傾塌,魏家卻在前年的陰霾后撥云見日,仍巋然而立。甚至在不久前,永穆帝因頗賞識魏嶠的學(xué)識,還給他升了官職,雖說不及先前在兵部的品級,但敬國公府門楣不倒,女眷便仍尊榮。 到得北苑設(shè)宴的永寧樓,淑妃亦含笑招呼。 永寧樓建在高臺上,周遭視野開闊,可俯瞰北苑大半的景致。今日既是賞秋之宴,且秋陽高照頗為和暖,淑妃便命人將周遭的槅板盡數(shù)拆去,擺上長案蒲團,坐在樓里時,四面闊朗,可將周遭景致盡收眼底。 魏鸞的位次在魏夫人下首。 論理,盛家并無半點爵位在身,魏鸞亦未冊誥命,身份不及周遭侯府、伯府的夫人們。不過她畢竟出身優(yōu)渥,且有公主伴讀的身份在身,淑妃有意抬舉照拂,將她安排在近處,旁人亦無異議。 盛家添丁后未能親自去府中道賀的人,便借機道喜,逗逗孩子。 滿樓秋光,言笑晏晏。 仍是貴重威儀的皇家宮殿,上首主位卻悄然換了人。章氏被廢于冷宮,后宮之事悉由淑妃打理,昔日原就跟淑妃親近之人不免暗自得意,笑容最為暢快。曾圍在章氏身旁的人如今抹把臉,恭維之詞放在這位美艷淑婉的后妃身上,照樣聞之悅耳。 而淑妃仍如從前溫婉,即使獨寵后宮,也半點不擺架子,待人接物與從前并無異處。 便連梁王妃沈嘉言都水漲船高。 明眼人誰都知道,章氏走到這地步,再無翻身的余地。 永穆帝膝下只剩梁王和衛(wèi)王,輸贏幾乎無需猜測。 有淑妃在后宮深得圣心,兩位相爺在朝堂助力,等章氏自取滅亡、永穆帝年事漸高時,東宮之位定會落到梁王手里。而這位以才情名聞京城,被沈相精心教導(dǎo)的梁王妃,定也能憑著祖父的助力,得無雙榮寵。 ——畢竟,梁王雖也納了側(cè)妃姬妾,夫妻的感情卻很好,去年臘月還生了孩子。 這樣的錦繡前程,誰不羨慕恭維? 錦繡綺羅往來,倒襯得旁邊的周驪音頗為孤單。 從前被帝后和太子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如今雖不曾被母兄連累,也仍被永穆帝寵愛著,到底遭逢劇變,沒了從前天真爛漫的笑容。進來后與周華音并排坐著,臉上笑意也極淡,似不欲應(yīng)付這般場合。 只在魏鸞過去時,才握住她手笑意微濃。 魏鸞怕她觸景傷懷,特地將襁褓里的小阿姮抱過去,逗周驪音開心。 這般人影往來,漸漸賓客聚齊。 滿殿錦繡里,還添了個甚少露面的稀客——新安長公主。 自打遷居長春觀后,她幾乎從未赴過宮宴,便是章太后壽宴那樣的場合,也不過派人送賀禮前來,本尊并未露面。反正她跟章氏間仇恨深亙,彼此都心知肚明,有永穆帝承了先帝的遺旨照拂,章太后奈何不了她,便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 如今章氏姑侄倒臺,這又是國喪后頭次宮里設(shè)宴,她似迫不及待。 年近三十的女人,自有成熟嫵媚的風(fēng)韻,長公主修眉美目,釵簪華貴,那身朱色滾了細密金邊的衣裳穿出來,氣度輕易蓋過旁邊兩位侄女。淑妃待人本就和婉,處處以永穆帝的心意為重,見她露面,自是十分熱絡(luò)。 新安長公主亦以皇嫂呼之。 過后整衣落座,姿態(tài)甚是端莊。 不過魏鸞看得出來,她比在章太后喪禮上碰見時瘦了許多。想來盛煜血淋淋的恐嚇雖沒能嚇得她魂飛魄散,那場臥床不起的重病也將她折騰得夠嗆。永穆帝明知此事是盛煜所為,卻未過多理會,仍器重栽培,不知長公主看了作何感想? 魏鸞抬眸,正好撞上那位的目光。 兩人都不閃不避,亦無虛假客氣的笑意,片刻停頓后,各自垂眸喝茶。 沒多久宮人添酒開宴,有樂舞演奏。 魏鸞隨便吃些糕點,坐到中途時,果然見有嬤嬤緩步走來,繞到她身后,低聲道:“今日宴席,淑妃娘娘特地請了各位夫人攜子赴宴,以示皇恩浩蕩,鼓舞將士之心。此處演舞奏樂,怕是會吵了孩子安睡,不遠處的流華殿已另備了歇息的靜室,少夫人可抱孩子過去安睡。” 極熟悉的一張臉,是永穆帝御前伺候的人。 魏鸞心領(lǐng)神會,加之小阿姮醒了半天后確實露出困頓之態(tài),若因樂聲太吵而哭鬧起來,未免難辦。遂沒耽擱,同魏夫人說了一聲,命奶娘抱了孩子,悄然起身出了永寧樓,隨嬤嬤往流華殿去。 作者有話要說: 永穆帝:看個小阿姮還得偷偷摸摸,朕太難了。 ☆、挾持 比起宴席上的舞樂熱鬧, 槐柳掩映的流華殿里確實安靜。 魏鸞過去時, 果然遇見了永穆帝。 比起在朝堂上運籌帷幄、威儀端貴的姿態(tài),他這會兒倒帶了幾分笑意,正逗弄跟前的小孫子周昭蘊。這孩子是章念桐與周令淵所出,雖有太醫(yī)和天底下最貴重的補品養(yǎng)著,生出來卻呆呆的,多少太醫(yī)都無能為力, 說話認字都比同齡的孩子慢。 不過他承襲了周令淵的清秀骨相, 長得好看, 性情很乖巧。 永穆帝對他也十分偏愛。 ——大概是這輩子在前朝后宮耗盡心力,見慣了種種爾虞我詐, 周遭盡是七竅玲瓏心的聰明人, 時刻戒備提防, 碰上這般有點呆卻天真良善的孩子,便會視若珍寶。自打他被抱到宮里后,永穆帝幾乎每日都要親自探望,比去淑妃宮里還勤快。得空時,也會親自教他讀書認字,就算昭蘊開竅慢, 也不曾流露半分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