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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他,幾乎沒怎么去京郊散心過。 像是明珠蒙了薄紗,令光芒黯然。 但她會在楓陽谷里,跟周驪音毫無顧忌地喝酒吃rou,暢快悠閑地泛舟游湖,而后沉醉共眠,說姑娘家的私房話——雖說周驪音那晚霸占魏鸞令盛煜不快,他仍清晰記得,跟周驪音在一處時的魏鸞有多么自在歡喜。 盛煜求娶魏鸞,原就是不愿坐視明珠蒙塵,想撥開云翳,令她光芒再綻,肆意而安樂。 那樣的時光美好又珍貴。 周驪音于他而言無關痛癢,但魏鸞是極為重要的。若能讓魏鸞過得高興些,隨手幫一把有何不可?畢竟,說到底,昔日深仇皆因心狠手辣的章皇后姑侄而起,周驪音卻不曾愧對他半分。在魏鸞身陷麻煩時,還曾屢屢出手相護。 盛煜心底有片刻掙扎。 迎娶魏鸞時,他最怕的就是沉溺于私情,為她步步退讓,在照拂魏嶠父子之余,對章氏周圍之人生出惻隱之心——在彼時的他而言,深仇橫亙,那是絕不可接受的。是以成婚之初,盛煜時時告誡自己不可沉溺。 但如今章氏大勢已去,周驪音與曲園糾葛漸深,再想到那位小公主時,心境終究不同。 從前執著于私仇,分毫不退。 如今卻為嬌妻的歡顏,心甘情愿地退讓。 盛煜微微舉著雙臂,任由魏鸞擺弄蹀躞,垂眸對上那雙期盼的眼睛,低聲道:“我盡力?!?/br> 這樣的話從他嘴里吐出來,著實罕見! 魏鸞自知這是為難他,見他竟肯答應,欣喜漫上眼底,忍不住踮起腳尖,丟開蹀躞捧住他的臉,重重親了一口。嘴唇相觸,溫暖的觸感混著甜軟氣息,盛煜順勢摟住她的腰,就地稍轉腳尖,令魏鸞靠坐在供著蔥綠水仙的長案上。 離別來得突然,一如往常。 他俯首吻她,怕吻深了舍不得分開,只淺嘗輒止。懷里圈著嬌軟身軀,額頭相抵,蹀躞束著的墨色衣袍襯出冷厲姿態,神情卻是溫柔的,叮囑道:“章氏雖敗,卻不會輕易死心,定國公手里仍握著軍權,爪牙不少。喪事上,官眷需入宮哭臨,千萬要留意。” “嗯,入宮時我都極為小心的。” “救命的東西別忘了?!?/br> “夫君放心?!蔽蝴[抬眉,看到他眼底的倒影,又仰首親他,“夫君也要處處留意,萬不可掉以輕心。我會照顧好祖母和孩子,等夫君早點回來。” 眼神纏綿,擔憂而不舍。 盛煜將她按在胸前,緊摟了片刻,轉身出門。 …… 離京之前,盛煜去了趟皇宮。 ——不是為南下接周驪音的事,而是跟永穆帝商議他離京后,玄鏡司的布防安排。畢竟章氏余孽未盡,定國公手握重兵,天高皇帝遠的,絕不會輕易認下附逆株連的罪名,京城里的防守仍疏忽不得。 永穆帝留了虞淵,讓他帶上趙峻,免得如前次般遭人偷襲。 太后駕崩,滿宮都掛上了素白帳幔。 麟德殿里也不例外,因離太后的停靈的宮殿不遠,不時還能傳來法器的聲音。雪后門窗緊閉,殿里微覺暗沉,永穆帝坐在御案后,換了身素凈的衣裳,愈發顯得蒼老。龍涎香的味道熏得有點重,不知是哪里漏進來了一絲風,永穆帝下意識緊了緊衣裳。 “鎮國公父子已經伏誅,章孝恭唇亡齒寒,絕不會坐以待斃,這一路上務必留心……”永穆帝說到此處,猛然咳嗽起來,連著好半天,臉都咳得漲紅。他每日都由太醫請脈調養,便是偶感風寒,也能迅速養過來,極少露出這樣的虛弱。 盛煜目露擔憂,“皇上宣御醫吧?” “無妨。”永穆帝擺手,似有些呼吸不穩,喉嚨里氣息出入,能聽見近乎喘鳴的聲音。他緩了好半天,才抓起茶杯喝了口水,緩聲道:“老毛病了,歇歇就好。這趟去接長寧,須保她無恙,你也要時時留心,保重自身?!?/br> “臣遵命?!笔㈧瞎笆郑瑓s仍打量他神色,眼底擔憂未散。 永穆帝扯了扯嘴角,“確實無妨,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數。你與長寧……”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簾帳外,轉而道:“皇后與太子謀逆,即便朕顧念親情,暫且饒他們性命,章氏走到這地步,也須連根拔除。長寧還小,往后得有人照應,朕想來想去,還是得把她托付給你。” 這話著實出乎所料,盛煜愕然抬頭。 永穆帝的神情卻不似玩笑,“朕知道你心里的刺,就算娶了魏氏,也甚少跟長寧往來。但長寧畢竟是朕的女兒,心性也端正,章家那些骯臟的手段能蠱惑太子,卻不配玷污我朝的公主。” 這樣的解釋,與魏鸞從前的說辭異曲同工。 但盛煜此刻卻無暇顧及周驪音。 他瞧著皇帝猛咳后漲紅的臉,琢磨這番托付的行徑,心里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永穆帝能猜到他心思似的,笑而擺手,“不過是提早安排,讓你們能和睦相處,朕也能寬心,少些憂慮。朕已傳了口諭,赦免你的罪名官復原職,這趟回來后,再派個中書侍郎的差事,與時從道他們共議朝事。在朝堂的身份變了,心胸也得跟著變,不可過分狹隘。章孝溫手里的兵還沒拿回來,懈怠不得。” 這番話如同許諾,亦如規勸。 盛煜心頭猛跳,卻見永穆帝朝他笑了笑。 如同數年前將年紀輕輕的他擢升為玄鏡司副統領時那樣,委以重任,信任器重。 萬千言辭終于化為決心。 他肅然拱手,鄭重道:“臣必牢記教誨,盡心竭力!” …… 曲園里,魏鸞倒不知永穆帝的這番重托。 她如今要做的,是準備入宮哭臨的衣裳首飾。 章太后就算驕橫跋扈,干政篡權,卻仍是跟著先帝打過江山的開國皇后,更是永穆帝的親生母親。私底下再多的母子罅隙,至親怨恨,明面上,永穆帝卻不能怠慢半分,畢竟朝堂之外,還有天下百姓的眼睛盯著。 禮部的喪事籌備得盛大而莊重,因太后要與先帝合葬陵寢,更覺肅穆。 魏鸞身為臣婦,更不能有絲毫馬虎。 衣裳須按規制縫制,首飾也得精心籌備,既不可在喪事上扎眼,亦不能太過簡素寒磣。好在她的背后還有敬國公府,當初先帝駕崩時,敬國公府的女眷都曾入宮哭臨,于其中儀程極為熟悉,魏夫人怕女兒不懂,還特地來曲園指點,親自把關。 自十六起,永穆帝輟朝,素服舉哀。 而后皇室宗親和公侯命婦依次入宮哭臨。 魏鸞雖是寵臣的官眷,身上卻無誥命,輪在魏夫人的后一日入宮。跟在人群里,慢慢入宮門,去靈前,有禮部和宮人們引著,一切井然有序。拜祭過后,從偏門出去,孤身往外走——這等場合莊重肅穆,往來皆是有身份的,自不可攜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