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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可是到最后只化成了幾句。「如果我采用了你的封面,能征集你的照片作為書的內頁之一嗎?」坐在左邊的男人突然發問。「可以的。」俞安寧點點頭。「同時我也想邀請你的爺爺……」他繼續說。「抱歉,」俞安寧笑了笑:「這不太可能了,最近他,嗯,他走了……」「我很抱歉……」「沒甚么,我這幅畫,其實也是用來紀念他的。」其他人還問了一些問題,不過沒有多說甚么就讓俞安寧走了。俞安寧走出面試室,他老師還沒回來呢!于是給老師發了條微信,老師讓他先走了。今天的天空難得地陽光普照,出了出版社的門,俞安寧突然不想回學校。四年前的W市和四年后的W市變化不大,這里作為大城市之一,到處高樓林立,長長的大橋橫跨了整個江面,來來往往的車子源源不絕。這處充滿了商機,多少人為這座城市添磚蓋瓦,承受著生活的壓力,一邊掙扎地活下去?俞安寧截了一輛計車程。「普光佛堂。」俞安寧說。普光佛堂是W市最大型的,擺放骨灰位置的地方,俞安寧爺爺的靈位就是安放在那處,如果沒有重生,楊天養火化后的骨灰也會擺放在那里。佛堂非常寧靜,今天并不是拜祭的日子,少見人煙。一排排的靈位整齊地排列,每一個小格子里都是過世的人,下面有編號,方便家屬尋找,有些格子家屬給了錢,定期有人上香,有的看得出明顯荒廢了很久,連靈位也帶了灰塵。俞安寧找到他爺爺的牌位,插|了三枝香,合手拜了拜。「爺,我又回來了。」他輕聲說:「你的不屑孫子又回來了。」他伸手擦擦靈位上輕微的灰塵。上輩子他去了別的城市生活,臨走前也只是定期匯錢讓佛堂的人幫忙打理爺爺的靈牌,直到死也沒有再來拜祭過俞爺爺,說起來也是挺不孝的。他父母年輕時忙著打拼,白手興家地弄出了一間小公司,于是幼小的他就被丟給爺爺照顧著。俞安寧被送過去時已經有輕微自閉的傾向,俞父俞母也自責得很,所以對他沒多大要求,物質上能滿足也會盡量滿足。俞安寧不愛說話,俞爺爺就在他面前樂呵呵地自說自話,有時說得高興了,就把俞安寧按進懷里揉搓,之后再去公園那邊逛逛,看看大白鵝,再買點魚糧喂金魚,基本就是俞安寧的童年了。后來俞父俞母的公司終于上了軌道,俞安寧已經十多歲了,他們想說把俞安寧接回身邊照顧,俞爺爺不樂意,俞安寧也不樂意。「你們把這娃娃送來,現在又要把他帶走,這算甚么呀?」向來笑嘻嘻的俞爺爺第一次板起臉孔:「你說你們要照顧,怎樣照顧呀?還不是恃著有錢請個保姆來照顧我們家的小寶,怎么使得?你們一個是公司的老板,一個是公司的會計,每晚忙到連飯都快吃不上,我怎么放心讓你們把小寶帶走呀?別說別說,我不愛聽。」「爸……」俞父苦笑。「你叫我爸就別跟我搶小寶,是嗎?小寶,我們自己也過得好好的。」俞安寧點點頭。「爸﹑媽,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你們不用擔心我。」俞安寧張口道。俞父俞母沒有辦法,只能在物質上補貼給俞安寧。兩人果然就像俞爺爺所說,忙得連自己的飯也吃不上了,最后在雙雙赴去外國簽約的那一趟航班中,徹底告別了世界,遺體也沒有找回來,只能做了衣冠冢,立了兩個靈位。俞安寧還記得知道航班出事的那一天,俞爺爺硬朗的腰骨頓時彎了。他帶著俞安寧,匆匆地跟學校告了假,直接奔向機場。一個老人就這樣站了十幾小時,確切的消息傳來后,他的身影晃了晃。「爺爺。」俞安寧擔心地扶著他。「小寶呀……我只剩下你……」俞安寧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上折紙錢,其實俞家也沒有多少親人,過來拜祭的都是俞父俞母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沒必要那么浪費地設靈堂。不過俞爺爺說設靈堂是為了讓俞父俞母記得回家的路,不是為了那一點帛金。那一天,俞爺爺忍不住偷偷哭了,不過他擦干了淚水,又在俞安寧面前裝堅強,可是俞安寧從他眼角的眼腫知道發生了甚么事。「小寶呀,你別怪你父母,他們恩愛了一輩子,走也是想一起的,你還年輕,要好好替他們活下去。」不過俞安寧明顯是個不孝的,因為七年后,他自己也掛了。「爺爺,這次我會遵守承諾,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不過俞家的血脈可能就這樣斷了。我想你一定不會怪我吧,你要是在生,肯定又要掩頭嘆息,說上一聲:小寶呀……」俞安寧說著說著,突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爺爺……對不起……對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對不起甚么,可是心中憋著這句話好久好久,一直都沒辦法跟俞爺爺吐出。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一聲嘆息,飄來了一句:小寶呀……拜完了俞爺爺,俞安寧去了另一邊拜俞父俞母。俞父俞母尸骨無全,靈位后面的小格也只是擺放了他們生前的用品,并沒有骨灰。俞安寧同樣拜了拜,整理了一下靈位。「爸﹑媽。」他開口叫道,然后沒有言語。他們之間算起來也沒有相處過很久的時日,或者俞父俞母總認為他們日后有大把時間可以和他相處,在壯年時期要盡力拼搏,為俞安寧制造更安心的生活,也或者他們把俞安寧放在俞爺爺那處養太久了,已經跟俞安寧沒辦法親近起來。就算他們沒有離世,俞安寧跟他們之間也是沒有辦法相處下來的,一家人沒了俞爺爺在中間打完場,幾乎是冷寂的收場。所以叫完爸媽,俞安寧也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甚么。「我會多點來看你們的。」俞安寧只能這樣說。佛堂兩邊種滿了樹,一棵一棵的樹上掛著種植人的名字。種一棵樹可不便宜,得花上幾千塊才‘捐’得一棵,但是中國講求孝道,有點錢的家庭都不介意為自己去世的父母捐上一兩棵,安撫死去的人,也為活著的人祈福。綠樹蔭蔭,俞安寧在中間的小徑上慢慢地走著,遇著了在佛堂做事的人就合掌彎了一下腰,慢慢地一條不長的小徑被走完了,就到了佛堂的出口。「小施主要捐樹嗎?」負責人和善地問。俞安寧搖搖頭,那人便沒有糾纏,看來只是循例問一問,并不認為俞安寧會捐錢。走出佛堂,俞安寧回首其中,彷佛能看到那偉雄的建筑堆積著多少人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