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9
潮;若是臨西而立,陳宛府瑰麗繁華的街景就能一覽無余。今日晴空萬里,云高風清。崔渚手扶欄桿,望著滾滾江水,只覺得胸肺間充盈著清郁水汽。兩個月來所積攢的病氣、鄉愁、倦怠、憂思……全部都一掃而空。五臟六腑都煥然一新,眼目胸懷都開闊了許多。不過那尹煦卻是大病初愈,剛上樓來被風一吹,立時頭重腳輕眼冒金光,站也站不穩了。李衍看他跌跌撞撞就要跌下樓去,忙伸手扶了一把,埋怨地說:“你這笨蛋,病還沒好干嘛跑出來呀?”尹煦愣愣地看著這大膽侍女,心里猛然想到了什么,卻又因為頭暈而倏忽飄遠。崔渚聽到表妹說話,便立即回過頭。于是尹煦趕緊推開李衍,又拱手道歉,道:“還請崔公子盡情觀賞,恕尹某告罪,先行退下了。”崔渚不動聲色地把表妹拉到身邊,道:“尹公子快回暖車休息去罷。”尹煦點點頭,又順著樓梯下樓去了。他這一走,李衍可總算輕松了。端王摘下帷帽丟在一邊,扶著欄桿探出頭去,對著江水深深地吸了口氣,無比爽快地說:“真是憋死我了!”崔渚看他身體幾乎要探出樓外,忙拉住他的胳膊。李衍回頭沖他燦然一笑,崔渚心中一驚又松開了手,輕咳一聲,轉頭望向了江水下游的合流之處。兩江交匯水流湍急,波濤翻白恰如千帆競浪,滾滾水聲令人心思振奮。崔渚望著這迅疾江水,心境更是開闊了許多。看這一江大浪無休無止地奔騰入海,何其壯觀,何其勇敢,這難道需要什么原因?難道需要什么理由?人生不也是如此?只要心知所向便只管前行即可,哪里需要考慮那么多?這邊崔渚正感悟著人生境界,那邊,李衍卻突然指向了上游,高興地說:“表哥,你快看那個是什么?”崔渚回頭一望,卻見西江上游,在開闊江面的中央地帶,恰好有一處小小的島嶼。兩邊江水奔流不息,而這座小島則安安靜靜地立在江水之間。崔渚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過來宜安meimei話里的意思。古卷曰:“渚,小洲也”。崔渚單名一個“渚”字,恰恰就是水中陸地的意思。他的雙字“雁洲”正是取了孤雁落洲的意象,是品性高潔、卓爾不群的意思,與“渚”也有暗合之處。李衍笑嘻嘻地指著那一處江中小島,促狹地說:“雁洲哥哥,你快看,那處小島可不就是你嗎?”說罷,又朝崔渚眨了眨眼睛,神色活潑鮮妍,狡黠中又帶著十足可愛。崔渚心情暢快,聞言撫掌大笑,難得地回應了表妹的玩笑話:“宜安meimei說的沒錯,那處小島正是我的本相。我的家鄉幸原并沒有水,看來我注定是要來這陳宛走一趟了。”李衍也跟著表哥一起笑,笑著笑著,又想起了崔渚好不容易來到陳宛一趟卻很快就要回去,心下不由有些黯然。于是,李衍撐著欄桿托起腮幫,默默地凝神觀察那座孤獨小島。要說別人登樓都是來看雙江合流的壯闊景象的,偏偏李衍就只盯著一處平淡無奇的江中小島瞧得出神。崔渚覺得有趣,問道:“宜安meimei,你在想什么呢?”李衍轉過頭,朝崔渚燦爛一笑,道:“我在想阿,若是我能坐上一葉小舟住到那小島去,每日里就看那孤雁落在我身旁,江水從我眼前流過,豈不也是一樁美事?”崔渚卻搖了搖頭,道:“meimei又在說胡話了。”李衍的心情更是黯淡,笑容卻愈加燦爛,嬌聲嗔道:“難道雁洲哥哥覺得我不能守著那片江渚了卻此生么?”崔渚的臉上漸漸沒了笑容。他驀然轉向樓下,不盡江水,正如那萬般愁緒源源不斷。而那江心一點孤島,在奔騰不息的江水的襯托之下,更是顯得無比寂寞而遙不可及。沉默了片刻,崔渚才答:“孤雁落洲……太寂寞了,你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李衍登時不高興了,道:“你的名字就是孤雁落洲,你卻說孤雁落洲不好,那你說說,什么樣的生活才叫好呢?”崔渚輕輕撫著欄桿,道:“我崔雁洲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學才養德;不求聞達于世,只求兼濟天下;不求流芳千古,只求問心無愧;不求能與心愛之人廝守終生,只求她——”李衍心跳如擂鼓,緊緊地盯著崔渚清朗如玉的面容,問:“你只求她什么?”崔渚抓緊了手下的欄桿,轉首望向李衍,答道:“我只求她此生‘宜其家室,安既且寧’。只要她活得無憂無憂、快活神氣,縱是要我低頭認輸、拱手相讓,我也甘之若飴……”作者有話要說:你的名字第10章第十回幸原公子一襲青衫長身而立,近處是朱紅色的扶闌樓閣,遠方是望不盡的轟鳴江水。在李衍眼中,這兩江合流固然壯闊絕倫,卻不及幸原公子的半分端雅清正。而他那句“宜其家室,安既且寧”,更是仿若山寺鐘聲般在李衍心中悠悠回蕩,綿綿不斷。崔渚打量宜安表妹神色茫然,便知自己這份情思注定要無疾而終,便彎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烏紗帷帽,用潔凈衣袖擦去帽檐灰塵,放在表妹頭頂,又仔仔細細地替她系好飄帶。李衍忙撥開面前烏紗,恰好見到崔渚和煦一笑,道:“走罷,我已經給這望江樓想出幾個好名字,回頭還要勞煩你稟報給端王。”李衍急急地拉住他,問:“等等,你先說清楚,你所愛的女子究竟是誰?你只愿誰‘宜其家室,安既且寧’?”崔渚剛剛的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他的心上人毫無疑問正是“宜其家室,安既且寧”的宜安meimei。李衍卻不太敢相信幸原公子真的愛上了他這個男扮女裝的小莽漢,非要表哥親口把他的名字說出來不可。崔渚卻裝作沒聽見的模樣,徑直回到了樓宇之內,立在狹窄樓梯入口,說:“人們常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咱們方才上樓就已經十分不易,下樓恐怕更加危險,meimei,你是想走在前面,還是走在后面呢?”崔渚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總是能維持著那副溫柔文雅又略帶些隱忍的神態。不知怎的,李衍心中忽然起了一股無名火氣。難道幸原公子就真的這么大肚量?只要心上人能獲得幸福,他就能對情敵“低頭認輸”、“拱手相讓“,還“甘之若飴”么?李衍捏緊了衣擺,怒道:“我要走前邊,你就老老實實跟在我的后面!”說罷就氣勢洶洶一馬當先沖去樓下。崔渚緩步跟了過去。他何嘗不知宜安meimei為何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