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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揉了揉額頭,“皇帝不要跪著了,起來吧。” “這樣的女人,皇帝即便喜歡,也應當有分寸,派人教導宮中禮儀后,再給個位分放在身邊才是穩妥之舉。不明不白的藏著,若叫外頭的人傳開,豈不是有損你的威嚴?” 朱常鈺未動。 挺直的脊背,似乎背負著這位年輕帝王某種強硬的堅持。 “母后,兒臣并未幸她,留在她身邊,只因她是兒臣珍愛之人。” “她意不在宮中。” 太后睜大眼睛瞧著自己的小兒子,幾乎以為面前的朱常鈺換了個人,她低聲呵道:“皇帝,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 槐園的秋千扎好了,整個秋千又結實又高大。 蘇棗在秋千上蕩的老高。 先前秋夕想幫她在后頭推,蘇棗卻覺著秋夕力氣太小,還不如她自己腳往后一放一蹬蕩的遠。 她已經蕩了好一會兒,等到天空第一顆星星出來,蘇棗越蕩越覺著心里空落落的。 她好想六郎。 明明天天都見面,可是只要不見一會兒,她就很想他。 六郎很忙。 六郎不在的時候,蘇棗不得不自己找點別的事情做,隨著嚴崇的余黨一點點被揪出來,朝堂局面煥然一新,蘇棗越來越覺著自己沒有留下的理由,可這個“六郎養傷時陪伴防刺客”的借口,在跟六郎相處著段時間,已經讓蘇棗越來越主動不想打破。 同時,她開始無比想念宮外的街市。 特別是她住的客棧附近,有一條滿是小吃的街。街上各種小攤販吆喝著,有香辣的臭豆腐、豆花、雪花酥、還有綿軟的甜餅。 宮里點心的味道,跟精致的外表一樣美味,卻總少了蘇棗喜歡的那種感覺。 那種從店家手里熱乎乎接過一口咬下的滿足和歡愉,那種奔波后,得飲一口蜜漿的暢快,那種能夠撫平她內心焦躁四處流躥的飯香,這些在民間很普通的感情波動,在皇宮內,她一點都體驗不到。 清晨起床,想吃的東西,已經滿滿擺了一桌子。 按照“秋夕”的話,這一桌子還算是簡陋了。蘇棗尋思她不起床,張開嘴,只要她餓了,秋夕也會將飯喂到她嘴里。 想要什么。交代下去,也很快就會有。 這感覺實在讓蘇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六郎陪著,她老早就離開了皇宮。可也正因為六郎陪著她,她才直到現在,都沒有離開皇宮。 她約過六郎出去,可是六郎沒有答應。 六郎給她講故事,講那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的故事。 六郎的故事從來都不是隨便講的。 哪怕隔著屏風,蘇棗似乎也能從那溫潤的聲線中,聽出一些不同與朱常鈺平日表現出的感情波動。 “文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并車閴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 越是安靜的夜晚,蘇棗也越來越明白朱常鈺身上背負著什么。 這些東西,將本來向往著外面世界的六郎,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宮中。 那一夜后,蘇棗不再邀六郎一起出去。 她也不敢細細思量六郎背負的那份重量,那是令她恐懼的重量,似乎能折斷她的翅膀,可又在她的心湖投下一粒石子,發出一圈圈的漣漪。 這一年,蘇棗不滿十九歲,芳華正茂。 復仇的目標達成后,蘇棗并沒有仔細思考未來,只有這股對宮外的渴望,叫她愈發坐立難安。 朱常鈺今夜比平日回來的時辰晚的多,蘇棗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她在朱常鈺陪她用飯時,糾結而期待的對朱常鈺道:“六郎,我可不可以出宮玩玩……就白天的時候,晚上我就回來了!” “我跟你保證!”蘇棗強調著。 朱常鈺夾菜的手頓了一瞬,壓抑著將菜夾進了蘇棗碗里。 他看著蘇棗的眼睛,蘇棗期待的看著他。 夜空的流星似乎摔碎在了少女的雙眸,那種生機勃勃的耀眼光芒,沒有人舍得拒絕。 “……好。” 作者有話要說: PS:"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摘至史記卷一百一 袁盎晁錯列傳 第四十一 ☆、好飯不怕晚 蘇棗出宮了。 她穿著宮里制好的衣裙, 像一只漂亮的鳥兒啁啾在鬧市的密林,面具沒了本該再買一個, 可蘇棗有了朱常鈺給她的帷帽后,便再沒想起自己的丑娃娃面具。 在帷帽下,她小心翼翼的捧起超大碗的酸辣粉,呲溜呲溜吃的滿頭大汗。 一碗酸辣粉自然是不夠的, 她開始像巡視自己領地的獅子一樣,嗅著喜歡的香味躥過去, 不一會兒再大汗淋漓的從人群中擠出來,左手拿著rou串, 右手捏著糕餅,等吃的半飽了, 就開始對周圍的小攤販挑挑揀揀。 這個糕點純色,是六郎喜歡的糕點模樣…… 這個糕點花花綠綠的,用料格外豐富, 就她一個人吃好了, 也可以帶回宮給大家都嘗嘗。 這個餅吃著清淡,但嚼勁好, 六郎肯定喜歡! 這個餅綿軟, 是她最喜歡的, 回頭騙六郎吃一口, 她再把接下來的吃光光。 哎呀,還有這個糖! 蘇棗拿起一顆雪花糖放進嘴里,舌尖的甜味籠罩了她, 她掏錢出來買了很多,等店家包好遞給她,蘇棗率先拿出一顆,自己卻不是很想吃。 她不想吃,卻拿了一顆出來。 嘴里的甜味淡了,蘇棗看了看街道上成雙結對走過的少年少女,隔著一定距離,眼波流轉間,情意綿綿。 手里的糖,她好想分享給六郎。 可是六郎不會跟她一起出宮,她身邊沒有六郎。 逛街的樂趣幾乎消失了,蘇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客棧,她的客棧房間早已經退掉,只能去蝶蝶房間。 還不等蘇棗敲房門,趙蝶蝶已推門走了出來。 “棗兒?”趙蝶蝶吃了一驚,“你回來了?” 蘇棗狐疑的看了趙蝶蝶一眼。 覺著這個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于是她好奇的問:“蝶蝶,你去哪里?” 趙蝶蝶支吾道:“沒去哪兒,我……你回來了,那我不出去了。” “別啊,你想去哪里就去,我就在你房間拿點我的東西,晚上就回宮……公子,常公子那里了。” 趙蝶蝶擰著眉,將蘇棗一把拉進屋內,嚴肅道:“棗兒,我知道你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只要做了決定,就算是我跟元八元九也插不上什么話,但你還沒嫁人,總是跟在那個常公子身邊,那、那樣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