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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村里人用“它”帶走了春花jiejie,現在,又有人用“它”帶走了全村人。 好像她們這樣的人,注定—— 命如草芥。 ☆、三更合一 夜風越來越大了…… 騰空烈火炎, 熱浪席卷整個村子! 火光照耀在蘇棗黑色的瞳孔里。 蘇棗沒有找到爹娘的尸體,她已無力去找, 大火熊熊,家中被燒的差不多了,蘇棗頭疼欲裂,握著匕首走到自家門口平地往下的坡上坐下, 她曾無數次看天上的火,那是紅霞一片。 如今火落在了地上, 一點也不好看。 蘇棗抱膝將頭埋在膝蓋,希望閉上眼睛, 一切就不復存在。 意識漸漸昏沉。 小小的身影歪倒在地,陷入一片黑暗。 疏星月明, 有快馬向著東陵城而去,焰騰騰的火把掛在城門口,照亮了城門口一片。 這般寂靜的夜晚, 有一架馬車連夜出城, 駕車的是位瞎眼老漢,車簾被風吹開, 能見著其中兩人, 一坐一臥, 閉目而坐者乃是個成年長須男子, 至于躺在馬車中的,卻是個面色蒼白的男童。 待出了城門,暗處很快便有人俯身驅馬跟了上去, 曾拱衛之勢,護衛馬車向著東方前行。 這一行夜行車隊,身姿狡捷,勇彪若豹,一夜兩場截殺,那揉弦破道者勢可開山,劈刀接刃者眉目堅毅,始終不曾讓車隊因刺客的阻撓有絲毫停頓,前赴后繼,視死如歸…… 待得黎明。 車中小兒醒來,只聽一兩聲鳥鳴從頭頂盤旋傳來,不及睜眼,便聽見車內傳來驚喜而恭順的熟悉聲線。 “殿下,您醒了。” 六郎睜開眼,“云先生……” 被喚作云先生的中年男子輕輕掀開車窗的簾子,讓清晨的光芒透進來,碧藍的天空倒映在六郎眼中,光線強烈,一時讓他有些想流淚。 天亮了。 * 蘇棗醒的比六郎早。 她不記得自己何時暈了過去,只是等她再醒來,是被娘哭醒的,那時候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四周泛著淡淡的霧氣,娘見她醒了,便牢牢抱住了她,淚水打在她額頭,蘇棗用手一抹,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爹說:“得趕緊離開……或許,等天亮會有人回來查看。” 娘哽咽著,“棗兒,走吧。埋不了的……別看了,我的兒。” 蘇棗在元夫子家中取走了一本被燒毀的殘破書籍,并將元夫子仰面躺好,元夫子閉目一臉安詳就跟睡著了一樣。 蘇棗已經很久沒有被爹背過了。 爹的背在這個夜晚格外高大,爹牽著娘,背著她,娘背著背簍,背簍里是還未睡醒的弟弟,一家四口,如做賊一般繞開村口。 繞山離開了這個她以為會呆一輩子的小小村落。 記憶里的一切,在她離開舟山,離開村子那一刻起,渺渺如隔舟山霧。霧里看花,想要明白當年發生了什么,只能不斷回憶。 可回憶,也因為痛苦,變的支離破碎。 蘇大牛當年順著漓江逃到了東陵附近,如今舊路重行,便依舊順著漓江往西走。 這一走,就走了一個多月,路引的問題曾差點暴露,但正如當年穿進村子里的消息,外頭一天比一天亂。 夏秋交接,百谷成熟,蝗災便如傳言而至。 蝗災并不稀奇,每隔四、五年便有一起,但這一次的蝗災且極為嚴重。 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淚垂血。 古來治蝗之法不少,便是有官員忙于治蝗,亂象之下也有官員更忙于“治人”,哪怕蝗災早有端倪,地方上報的再快,朝廷未及反應,一拖再拖,等飛蝗勢不可擋之時,也要晚。 況地方官員,還有推卸責任,隱瞞不報之事。 種種,終成大禍。 這般天災,加上朝中“人禍”,已無人在意蘇父一行。莊稼被啃噬殆盡,飛蝗遷移又快,便是捕來吃也不夠,餓死者比比皆是,漸漸難民激增。蘇棗一家混在難民中,四處漂泊。 好在蘇父機警,蘇棗夢中的武功也學的越發精深,尚可在天災下護住自家。 這一年,是景和四年。 蘇棗記得很清楚。 新禾未熟,青苗已被食盡,赤土累累,唯見枯莖。農戶靠田為生,怎不叫人垂淚,無田可耕,恐百骨成堆。 * 這般天災,朝廷本該有祭祀儀式舉行,但帝位空懸,難以顧及。 先帝謚號為哀,哀帝在位僅僅四年,英年早逝,究其死因已是眾說紛紜。 朝廷無皇子,當務之急自然是繼承人的問題。 當年求仙問道的順帝有六子,皇后所出嫡子兩人,分別是后來承襲大統的二皇子,也就是哀帝,與因宮內失火夭折的六皇子。其余皇子中,大皇子為宮女所生,身份低微,又在一次圍獵中落馬身亡,哀帝繼位一年后,三皇子落發出家當了和尚,四皇子急病而亡。 因而繼承人這個問題,問題很大。 當年三皇子落發出家后,便有朝臣開始慌了,但當時還能說服自己:穩住,陛下還年輕。四皇子也還在呢! 等哀帝病了,四皇子沒了的時候,朝臣進一步慌起來,但當時還能互相說服:穩住,皇后悉心照料,帝后感情和睦,一定馬上就有好消息! 終于哀帝纏綿病榻,大部分朝臣急了!少數知道當時哀帝裝病的朝臣,還胸有成竹,覺得別急,等穩住朝堂后,會更穩妥。 最后,哀帝忽然暴斃。 現在面臨的局面便成了:哀帝無子,膝下空空。 朝廷如今以輔政大臣嚴崇為首,堅持擇一宗室之子過繼于皇后膝下繼承大統,但向來被諷刺為“墻頭草”的宰相張正粱卻有不同意見,他堅持勸說三皇子還俗。 可惜三皇子聞言當天,便決心閉關,未修得佛法高深絕不出去,十把大銅鎖鎖住房門,就差沒把自己關進鎖芯里。 張正粱也只好悻悻放棄,嚴崇得聞此事,開懷大笑。 嚴崇出身將門之家,精通騎射,臂力極大,曾為順帝近衛,頗受重視,然一意媚上,竊權罔利,在順帝晚年,大力支持順帝求仙問道,邀寵固位。順帝臨終念他“殫竭忠忱”,詔令輔政,為輔政大臣輔佐哀帝,短短四年,權傾朝野,綱紀紊亂。 輔政輔成這樣,就是百姓都能背地里罵一句“賊臣”,更有粗俗者,一句“輔了個屁!”道盡個中真味,更別說朝臣。 哀帝繼位之初也不是沒想過整治,奈何朝堂之事盤根錯節,哀帝英明早露,不及半年,便生急病,再難處理政事,纏綿病榻四年后,一命嗚呼,之后“賊臣”一說,便于市井傳開。 晴天一聲霹靂。 大雨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屋檐下,宰相張正粱,正撫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