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停了片刻，李長安便吩咐道：“去楓園。”

底下的人立刻聽命，把太子殿下的軟轎抬得又快又穩。不多時，已然在楓華殿外。

蘭妃正蹲在院子里，頗有些吃力的生火。

她原本是契丹族的公主，雖然生活是不差，但也沒有嬌生慣養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只是進了中原皇室這些年，不做這等粗活許久，自然是生疏得很了。

她保養得纖細白嫩的雙手被凍得通紅，身上的白雪錦緞在這種場景看上去，卻更是一種諷刺。

李長歡一步一步的踩著沒過鞋邊的積雪進了園子，停在蘭妃面親。

蘭妃停下手上的活兒，略一抬頭，便微微的笑了一笑，道：“太子殿下來了？請里面坐。這里煙霧大，怕熏著您。”

面色自若，絲毫沒有一點被發入冷宮的自覺一般。

李長歡斜睨了她一眼，進了大殿。

屋子里面和外面一樣冷，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擋風。

“殿下能夠收留下安兒，我感激不盡。”蘭妃似乎是知道李長歡不會喝這里的水，也沒有白費那個功夫再去燒燒水，只是拉過了一張椅子給李長歡坐下，“只是不知道，您今天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長歡向來不是一個說話猶豫的人，但是頭一次他有些拿捏不定了。

沉吟片刻，他問道：“昨天，七弟在我的宮門口呆了一夜，娘娘您可知道？”

蘭妃沒有一點兒意外的點點頭，道：“我猜到了。”

李長歡立刻就警覺道：“是你指使他去的？”他下意識的就開始懷疑蘭妃和李長安。這已經成了他生存的一種本能。

李長歡，從來就信不過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蘭妃輕輕嘆了口氣，看了李長歡一眼，道：“太子殿下，您果真是忘記了。”

她自己按著旁邊的椅子坐下來，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的按著自己的小腹，道：“殿下許是記不得，在兩年前，您曾經救過安兒一命。”

李長歡還是沒有記得。蘭妃見狀，便自己道：“殿下，可記得兩年之前，您于驚馬下救了安兒。”

經蘭妃這樣直白的提點，李長歡終于稍微記得些許了。

他是自幼習武，騎馬射箭不在話下。

李家的天下是馬背上打下來的，這些必要的功夫，無論是出于自保還是其他，李長歡都學習的十分到位。

“那時候起，安兒便十分的欽慕你這位兄長。只是苦于無緣親近罷了。”蘭妃輕笑一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五歲，若是有心教授，許多事情也可以學習的。”李長歡看著蘭妃，似乎在判斷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你是他的母親，也忍心他獨自在寒夜出門？倒真是讓我長了見識。”

蘭妃環顧四周一圈，苦笑道：“我唯一能賭的，也就是殿下您的善良了。在這里，安兒更是熬不過去的。陛下，他怕是也不會在意安兒這個兒子。”

這倒是實話，現在的皇帝對他所有的兒女，只有李長歡擁有獨一無二的寵愛。其他的子女，便并不多加理睬。

李長歡便明白了，這還是蘭妃的刻意無視，才讓李長安有機會偷溜到自己的寢宮里。

不過，卻是一份真正的護犢之情。

他面無表情的呆了片刻后，起身離開。

離開前，又停下腳步，道：“傳個太醫過來吧，你若是死在此處，我也難以向父皇交代。你雖是妃位，但為待罪之身，吃穿用度，便按著才人的份例吧。”

“多謝太子殿下。”蘭妃輕聲道。

李長歡也不多說，便出了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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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李長安醒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李長歡在床邊翻看著一本古書，他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天資聰慧，自己識得不少字，勉強也能辨認出上面的幾個字是：飛劍奇緣錄。

那是一本市井坊間正為流行的手抄本子，寫的是熱血江湖，快意恩仇的故事。

李長歡見李長安醒過來，便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自己手里的書，塞進枕頭下面，吩咐無憂遞了溫熱的湯水進來，叫李長歡自己吃。

新制的一幅還沒有趕制出來，李長安一伸手，便露出光溜溜的小胖胳膊，激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還強硬的撐著要自己喝湯。

李長歡皺著眉把人塞進被子里，斥道：“你還逞什么強？再凍壞了我可就把你丟出去，懶得再管你了。”

李長安便老老實實的縮在被窩里，讓李長歡勺了雞湯，喂給他吃。

李長歡見小孩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是十分的活潑亂轉，便忍不住勾起嘴角。這樣子的小孩，看著著實的讓人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吃完了雞湯，無憂緊著又遞了一碗煎熬了半個時辰的藥進來。

這一次就沒有那么好喂進去了。

李長安把自己整個的縮進被子里，頭埋在枕頭底下，撅起屁股，在李長歡的床上像是個鼓鼓囊囊的小包子一般。他在被子里面悶聲悶氣的說：“太子哥哥，我不吃藥好不好。這個好苦。”

李長歡被氣得笑了。在他生活的這十三年里，除了皇帝陛下，還沒有哪個人敢對著他討價還價的。

便略不耐的一把把小孩從被子里拎出來，道：“自己喝還是我給你灌？”

那雙深黑的鳳目透著微微的寒意。

小孩兒瞬間就老實了，只是皺著眉頭喝藥的表情實在是忒猙獰。

李長歡看不下去，轉身出了房間門。

李長安呆了一下，捧著已經喝空的碗坐在被窩里，心里的溫度有些減下來了。難道是哥哥討厭自己了嗎？

他有些委屈的低著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就要把眼淚水眨回去了。

李長歡一回來就看到小屁孩兒那可憐兮兮的縮在被窩里，不知所措的紅著眼眶就停下腳步，問道：“哪里還不舒服么？”

他的手里還捏著一小碟子糖膏。

李長安便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以為，哥哥討厭我了。”

李長歡坐在床邊，微微的挑起眉梢，道：“吃點梅子，解解嘴里的味兒。”

李長安依舊不安的問道：“哥哥，你沒有討厭長安吧？”

李長歡放下手里的碟子，轉而看著李長安，問道：“你喜歡我么？”

小孩兒悄悄地低下頭，輕輕地點點頭，像是生怕李長歡不能理解，又馬上重重的點著頭。

“為什么呢？”李長歡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孩兒便一臉茫然的看著他，還吸吸鼻子。

李長歡立刻拉下臉，道：“鼻涕擦干凈我就不討厭你了。”

他一向有潔癖，這一點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