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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竭也不可知,因為我實際上吃掉的應該是陰西寶帝的丹藥,也就是那塊“腰帶”。就算麒麟竭是其中的一味藥,煉化之后還有沒有麒麟竭本身的效用也很難說——實際上發揮了作用的,應該是蛇毒,所謂長生丹藥最重要的藥引之一。人常說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許并不是個比喻義,不過這么樣死掉再活過來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實在不好說。聯系我看到的景象,有些片段似乎都有了意義。那些毒蟲的產生是相互依賴的,有一必有二,不知道九頭蛇柏會不會跟尸蹩和蛇也息息相關,如果它們干脆組成了什么小生態圈的話,互相牽制倒也十分可能。武俠里常寫劇毒蛇出沒的五步之內必有解藥,這其實是毒性拮抗互相抵消的意yin,或許蛇毒能在長壽的張家人體內發生什么特殊的反應,以至于他們被咬過之后可以百毒不侵。被蛇咬對悶油瓶來說,大概是運動過后補充電解質一樣的過程,雖然一點也不賞心悅目。張家的麒麟血說到底只是一種中毒癥狀,有的人強,有的人弱,都是中毒程度不同罷了。既然是中毒的附屬能力,強化的辦法大概就是持續被蛇咬——所謂“身懷麒麟”,并不是生來就能百毒不侵,而只是對猛毒的耐受性遠好于一般人。就像方士養的藥人,從小慢慢被喂食毒藥,體質特異,本身就已經是劇毒載體,這些人的后裔再從小被培養,一代一代傳下去……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說到底還是遺傳病。當年跟我分析麒麟血的人正站在一邊,就是小花。他當時說的話我還記得,看來他說的都是對的。那么我的麒麟血之所以不靈,只是因為我是后天得來的,那顆丹藥的能力沒有那么強,我也只是對蛇毒有點免疫能力而已。聽完我的敘述,小花不置可否,黑眼鏡卻搖頭道:“不對,不完全對,你肯定不是后天得來的麒麟血,你的血和張家的血是類似的。”我問他何來根據,我近乎親眼目睹的東西,哪里還有不對的道理,我的血和悶油瓶的當然不同了。黑眼鏡卻說:“我可以告訴你,那種丹藥的作用不包括麒麟血,只是能驅邪而已,按古籍的說法,也只能防狐魅鬼怪。你想一想你的名字,原來五爺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了,這是誰也不愿意見到的局面。”我一時還未能理解他的話,卻感到他語氣里的……同情?可憐?黑眼鏡在可憐我?我道:“醫理我不熟悉,這也無關緊要,只要我找到讀取這些‘記憶’的方法就可以了。放開我,我要回杭州。”我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小花似乎松了一口氣,道:“我以為你會沖起來玩消失,你失去神智的時候實在……”他說到這又沒了后文,似乎想到了非常不愉快的光景,然后勸我道,“杭州形勢微妙,你最好先在這里休養一段時間。”我的心思已經不在此處,我從墨脫帶回來的那些蛇,現在終于有了被解讀的機會,怎么還有繼續呆在北京浪費時間的可能。因為我執意要走,小花也毫無辦法,只能給我安排,我一能夠下床行動,就先給胖子去了電話,交代我的發現,順便打電話叫王盟打點好了東西,早上到蕭山機場接我。這一趟回去得意外順利,甚至連著名的北京早高峰都沒有碰上,第二天中午,我已經趕到了三叔宅子的那一片居民區,在我爺爺那輩起就改建完成的地宮倉庫里,打開了第一個瓦罐。但是,那些我辛苦帶回來親自存放在此的瓦罐,內部竟然只有黑色的油脂狀液體,而沒有一條蛇。一條都沒有。我一開始以為自己身邊的合作者又被汪家人的影子滲入了,因為帶回的至少三十個瓦罐,路上絕對沒有經過任何“外人”接觸。我和海外張家達成了暫時的共識,似乎只有他們的人有可能完成掉包,但我隨即否定了這個推測——張家和汪家都沒有解讀者,有我這樣能力的人雖然不少,卻無法真正跟普通人區分開來,實際上只有“接觸蛇并感知有意義的影像”這一條分辨方法而已。在我看到的幻象中,有這樣能力的人可以互相辨認,卻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瓦罐的封都完整無缺,按照墨脫壁畫上的說法,蛇礦之中的這些瓦罐就是蛇的“居所”,除非有人來收割使用,否則就是一輩子關在里面的命運。我反復查看那些罐子,直到自己甚至可以說出它們外觀上微妙的紋路區別,但這毫無意義。我一無所獲,只能枯坐在打開的瓦罐之中,覺得自己的人生到現在,也還在不斷重復搞笑和徒勞無功。每每我認為自己掌握了關鍵,拆開卻發現只是真相里最無關緊要的一角,還是打偏了的一角。我一瞬間無比想念胖子的陪伴和鼓勵,卻也真切意識到,就算我打電話過去,也只會得到他勸我放手的老生常談。如果這些瓦罐并不是蛇巢,那它們到底會是什么?它們為什么會在墨脫的蛇礦?為什么在那扇虛假的青銅門背后?如果這都不是謎題的答案紙,我還應該去哪里下手?在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巨大挫敗感中,我點了一支煙,看著那個火點,腦袋空空,饑腸轆轆。可能是因為地宮太久沒有人大理,灰塵異常大,味道也惡心得要死,我因為情緒不好之前把煙甩了一地,撿起來的這支也混了不少塵土。我灰頭土臉精疲力盡,咬著同樣滿是灰塵的煙,滿心的期待都變成了自嘲的欲望。地宮的角落放過幾只“缸”,現在都被敲破了,只有大塊的碎片勉強保持著缸的外形,掛著蜘蛛網。我靠著缸邊抽了一口煙,吹出去的沒想到帶起了更大的塵土,嗆得我瘋狂咳嗽。肺都要咳出來的時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熟悉的手。我下意識握住,然后似乎就這么被拉了起來。在情緒崩潰的邊緣,這只手簡直是救命稻草,我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這只手,我會一直坐到自己餓死,也成為這個地宮的亡靈之一。我在茫然和驚訝中往前邁了一步,伸手去抱拉我起來的人,這個懷抱,卻一碰就消散了。當然,怎么可能真是你本人。我站在原地得有十分鐘之久,總算止住了咳嗽,然后一邊勸自己冷靜,一邊去檢查那三只破碎的缸。這里肯定存放過那種蛇。我的爺爺修建了這里,三叔接手了這里,解連環在這里長住過,而二叔讓我最好不要到這個地方來,而不知道多少年前,悶油瓶竟然來過這個地方。他們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第十二章場景還原——吳老狗(一)2002年深秋的一天,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