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
葉鴻生一下捏緊了拳頭,把報紙捏皺了。阮君烈早晚會被他的同志們打死,像碎片一樣被炸飛。或者被抓住,阮君烈拒不投降,只好拖出去槍斃,腦門上開洞。一簇子彈擊中他的腦袋,打碎他,變成一大片血花。葉鴻生痛苦地說不出話,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沒有一處不難受。他撣一眼,看到阮君烈脫下的軍服也擱在椅子上,急忙拿起來,像救命稻草一樣摟住,掩在懷里。葉鴻生將軍服摟在胸口,一陣巨大的悲傷像漩渦一樣,將他吸入其中。十多年來,他沒有舍得對阮君烈說一次“不好”、“不對”,處處順著他,想讓他高興一點。阮君烈說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他就給什么,幾乎沒有過保留。阮君烈叫他,他就答應,急急忙忙地走過去,生怕慢了一秒鐘。不管阮君烈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會扭過頭去。他可以半跪著,給阮君烈擦手,幫他更衣。他從來沒有對什么人,什么東西下跪過,連他的信仰,他也是站著去相信的。但是,現在……他就要害死他了!他最舍不得,每時每刻都要讓著的人。葉鴻生心如刀絞,被一陣暴雨般的疼痛所淹沒。這種痛苦的感覺,在他發現meimei去世,小小的外甥也沒了,竟然尋也尋不著的時候,曾經有過。他找了外甥幾日,隊伍要開拔,他就走了。他的心腸居然這樣硬!為了打仗,他忽略心口的傷,慢慢地,疼痛的感覺淡掉,消失了。他以為好了,不會再難過。沒想到今日,他又排山倒海的疼起來,傷口剜得更深,流出來的血更多,簡直是要把他傷透了……葉鴻生一路走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心和決心,這剎那又鏘然一聲,潰出裂痕,就像他心口裂縫一樣,深深地,幾道鴻溝,不斷往外滲漏……滲漏……葉鴻生捉著阮君烈的軍服,上面還有一絲體溫,散發著主人的氣息。葉鴻生不由自主地將軍服貼在唇邊,溫柔地親吻著,就像在親吻他永遠不能觸碰的夢中人一樣。從見到阮君烈的那一天,他就明白,這輩子注定是沒有指望的。阮君烈是個男人,喜歡女人,也討女人的喜歡。阮君烈是他恩人的兒子,現在又成了他的上峰,仕途正隆。已經分開的兩個人,為什么還要相逢……明明什么都不同了。不一樣的性格,家世,官銜品級,行事也不同,兩人的前途更是南轅北轍,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為什么老天非要他們重逢?難道就是為了讓他殺死阮君烈?親手把阮君烈推向槍口?葉鴻生痛苦地想著:這事根本無法接受……葉鴻生陷入的思緒,一時情難自禁,有些恍惚。“啪唦唦——”幾聲清脆的響,打斷了葉鴻生的思緒。軍人的警覺與克制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迅速放下軍服,回身望去。門口什么人也沒有。珠簾攪動在一起,發出嘈雜聲。葉鴻生拿起軍情簡報,走到珠簾前面,遲疑著。他輕輕撥開一串串水滴,向外望去,看到阮君烈站在窗臺前,背對著自己,正在吸煙。確切的說,阮君烈沒有吸煙,他只是手上夾著一根煙,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煙頭燒出一截子灰,落下一點點,落在他腳邊。葉鴻生叫了一聲“子然?”阮君烈回過神,向餐廳走去,說:“我們吃飯吧。”葉鴻生跟在他后面,走向餐桌,拉椅子坐下。桌上已經擺好飯菜,熱氣騰騰的湯放置一會,是溫的。阮君烈對仆人做手勢,讓他給葉鴻生盛湯。葉鴻生接到手里,喝了半盞,問他要不要嘗嘗。阮君烈沒有回答,讓人把葉鴻生喜歡的油爆蝦,蜜汁藕片放到他面前,給他吃。葉鴻生默默地吃。阮君烈好像忘記了軍情的事,一句也沒有提起,就這么沉默著,偶爾說一句話。葉鴻生吃完,站起來告辭。阮君烈心不在焉地點頭,讓人送他回家。葉鴻生走到車前,回頭看了一眼。阮君烈沒有出來送他,這很少見。剛才吃飯的時候,阮君烈眼神十分飄渺,一直沒有用正眼看他。這種猶猶豫豫的神態,還是第一次出現。葉鴻生靜靜等了一會,終于打開門,自己坐上車。第12章夜里又落了一場細雨。清晨時分,葉鴻生照例早早趕到司令部。叫人吃驚的是,阮君烈比他來得還早。葉鴻生本來準備替阮君烈擦桌子,現在一看,阮君烈坐在辦公室,自己已經泡上茶,擦不得了。阮君烈飲了兩口茶,皺著眉,面上的表情陰晴難測,好像夜里的雨還沒散盡。葉鴻生決定,還是繞著他走。葉鴻生叫勤務兵去司令辦公室,自己回參謀處。葉鴻生將軍情簡報拿出來。昨天,阮君烈希望他寫一份軍事報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葉鴻生夜里睡不著,干脆爬起來,寫好了報告。葉鴻生拿著報告,發起愁來。思量片刻,葉鴻生把報告交給身邊的一位參謀,請他交給司令。這位參謀很詫異,咕噥道:“你不親自匯報?”葉鴻生對他笑笑,說:“我跟司令有些不愉快,他不想看見我。你去吧。”葉鴻生跟阮君烈吵架?被阮君烈罵了?這可是一樁奇事。參謀處的人全部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眼神中難掩一絲絲幸災樂禍。阮君烈對葉鴻生青眼有加,眾人早就看不慣。葉鴻生在一色揚眉吐氣的嫉恨目光中苦笑,慢慢坐下。周圍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拿到報告書的參謀立起來,喜滋滋地走向司令辦公室。他進去匯報,一開始還算好。過了一會,眾人聽到阮君烈發火。報告書不是他寫的,他不慎答錯了幾處,阮君烈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這位參謀哭喪著臉,供出葉鴻生,訴說道:“長官,是葉參謀寫的,他現在有事,正忙著。我替他匯報一下。”阮君烈罵道:“他在做什么,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替什么替?叫他立刻來見我!”這位參謀忙不迭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