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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江尋意看云歇不說話,于是淡淡一笑道:“三位姑娘,請坐罷。”三個女子就勢分別坐在他們身側,樂笙相貌明艷動人,膽子也最大,另兩名女子看江尋意氣質冷冽,都坐到了云歇那邊,唯有她更中意這個樣貌華美的清冷少年,半坐半靠在江尋意身邊,側頭輕笑道:“公子想看個什么歌舞?”在她說話的同時,醒香已經起身為幾人斟滿了酒,江尋意很少跟女子離得這么近,心中微微有些不自在,臉上倒是裝的泰然自若,剛要說話,云歇已經笑道:“三位姑娘美貌動人,無論表演什么歌舞我們都愛看,聽你們的。”都給我離得遠遠的下場表演去,不要坐的這么近!他笑容美好,說的話亦是動聽,三名女子都笑了起來,一直沒有說話的霞衣起身道:“正好我們姐妹新學了一支曲子,既然公子這樣說,那便獻丑了。”她說著走到房間正中,輕舒云袖,等待樂起,醒香笑盈盈走到另一邊的琴前坐下,調了兩下音,便開始彈奏起來。隨著流水般的琴音響起,醒香長袖一揚,袖上所挽的紫色輕紗就如一片彩云般揮灑了出去,她纖腰扭折,腳尖輕點,身姿妖嬈之極,長發飛揚間宛如被紅燭染上了點點金芒,美不勝收。她跳的實在精彩,江尋意看的有些入神,喝了一杯酒,笑贊道:“慢臉嬌娥纖復秾,輕羅金縷花蔥蘢。回聚轉袖若飛雪,左鋋右鋋生旋風——這舞倒有些西域風格,絕妙。”云歇瞪了他一眼,江尋意沒有注意,反倒是偎依在他身邊的樂笙不小心看見了,不由一怔,沒有想到這兩名看似親近的公子竟然是面和心不和。然而像她這樣的風月女子當然明白有些事情可看,有些事情不當看的道理,當下只做不知,見江尋意一心看舞,便從桌上拿了一杯酒伏在他的肩頭,悄聲笑道:“公子怎么單只看霞衣meimei,卻都不肯賞奴家一眼,若是這樣,奴家可要吃醋了。”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在江尋意肩頭輕輕畫圈,幾縷發絲在雪白的腮邊輕晃,當真是風情萬種。江尋意心中如何想的不得而知,云歇反正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沖著那個女人笑了笑,把酒喝了。云歇仰頭憤憤灌了一杯酒。這時醒香不甘示弱,一面撥弦,一面已經揚聲唱起歌來:“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②”這是張先的。云歇一向不太喜歡這樣纏綿悱惻的詞調,總覺著這東西整日里無病呻/吟,矯情的很,未免太過無聊,不像個男人該聽的東西,無端消磨人的豪情,因此平日里與人提起,也都是一副輕蔑的樣子。然而今時今日,他在這種情況下乍然聽見這樣的詞曲,心中竟是怦然一動,一縷淡如輕煙的愁緒漸漸慢入心田,宛若春藤攀附,徐徐生根。只覺得那一句句,一聲聲,都仿佛牽心動魄一般,讓人掙不開,避不掉。“天不老,情難絕”——情為何物?“東窗未白凝殘月”——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正是八月十六,可是為什么這樣明亮,這樣圓滿的月,卻讓他這個從來不知道惆悵為何物的人突然失神?三秋桂子,窗上映著桂樹的影,桂花的香氣和著秋涼,被潮濕的風淡淡暈染開來,拂面生涼,云歇的目光順著在朱漆窗欞上移動的月華轉過,一同停在窗下俊美少年的臉龐上。云歇突然沒來由的生氣,只覺得他和江尋意原本相處的好好的,平時只在山上切磋閑談,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江漠樓以外,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添亂,每一次都開開心心。結果這一下山接觸的人雜了,簡直處處都是麻煩,江尋意這臭小子太好色,連帶著自己也不對勁起來。云歇突然皺眉道:“別唱了。”醒香和霞衣愣住,同時停了下來,表情十分不知所措,江尋意這時候想起來云歇似乎是不愛聽這樣的纏綿曲調,只是沒料到他的反應這么大,回頭看著他。樂笙手一顫,一滴酒也灑在了江尋意肩頭,云歇一眼見到了,眉頭皺的更緊,向樂笙道:“你過來坐我旁邊。”樂笙剛才就看見云歇暗戳戳地瞪江尋意,本來也以為二人之間有什么隔閡,見狀有些害怕,連忙道:“這位公子,奴家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云歇道:“你沒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本公子是那么好得罪的嗎?只是你為什么單只給他敬酒?過來給我也倒一杯。”看云歇這架勢,樂笙若是不過去,他立刻就要翻臉,若是過去就是得罪了江尋意,不由很是為難,反倒是江尋意微微一笑道:“你聽云公子的話就行。”樂笙秋波盈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過去坐在云歇身邊,給他倒了一杯酒。她遠離了江尋意,云歇面色稍緩,見江尋意自斟自飲,又忍不住舉筷為他夾了桂花藕片道:“你好歹也先吃點東西,說了多少遍了,空腹飲酒傷身。”“……”喝酒的江尋意和倒酒的樂笙同時看了他一眼,在這一刻心里同時想:“你有病吧。”嫖客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情也見得多了,幾杯酒下肚,打起來的都有,只是如云歇這樣對陪酒的姑娘冷若冰霜,對跟他搶姑娘的同伴關懷備至的奇葩倒是第一次見。醒香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毛病,也不敢貿然上前觸犯忌諱了,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剛才不知道奴家的曲子是哪里不好,得罪了貴客,實在惶恐……若不然二位公子再點一首曲子,我們姐妹定然重新好好演過。”要伺候云歇這么個混賬東西也是不容易,江尋意轉眼看她們兩個怯生生站在那里,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于是起身道:“不如我來吧。”云歇一下子來了興致,笑問道:“你竟然要彈琴?”江尋意走到那架古琴前落座,閑閑撥了兩下:“心里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能不能彈好。你若是聽的心氣不順,可不要連我都排揎上一通。”云歇笑道:“那我怎么敢。”結果他是沒有排揎江尋意,他鬧別的幺蛾子。江尋意的琴音自非女子那種婉媚柔麗的調子,然而與云歇素來所喜的慷慨豪邁之音也不大一樣,他的樂調固然錚然鏗鏘,但清越中卻總像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凄惶。琴音渺渺中,方才那萬千艷色次第枯萎黑白,好似哪個異鄉之人做了一場醉闌更醒的蕭蕭大夢,又被冰雪封了夢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