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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眼亮得驚人。 阿窈把燈籠放到一邊,燈光透過縐紗映照出暖融融一片,在地上投出一個巨大的陰影。 “怎么了?到處找不見你?”阿窈聲音輕軟,想讓自己聽起來若無其事。 “阿窈,你看這柄槍,”楊岑手腕一翻,槍頭在半空發出細微的破空聲:“當日高祖就是借著它在陣里三進三出,楊家槍名聲一時威震天下。” “阿窈!我來演給你看!” 阿窈還不及說話,楊岑早已拉著她三部并作兩步出了門。 練武場是一片打理得極為平整的石板地,半年沒有人在此,依舊不見荒草掙脫石縫的痕跡。早上落了一些薄雪,趁著月色,皓影寂然,只有風聲。 楊岑腳尖一點,槍頭斜斜刺出,是個極為平常的起勢,而后槍尖虛晃,便在不經意間,忽然如同貫日長泓,氣勢大漲,從這時起,才能看出些當年楊家槍的盛名, “阿岑!你先停下!”阿窈大駭,她牢記著張大夫的叮囑,現在的楊岑不能動武。 楊岑并不理會,再往后,以阿窈的眼力便也看不出什么,只能見寒星點點,亮銀流轉,明錚錚一片。 阿窈急得沒法,變故就在陡然中間,原本舞得密不透風的長槍忽然凝滯了一般,楊岑腳步一亂,反被槍身未卸的力道打回,一道銀光便打著旋脫手飛去,阿窈定睛看時,楊岑便半跪在地上,艱難地喘息。 “還...還有七招....我...給你看...”楊岑攥著阿窈的手,慢慢掙起來,對著她笑。 阿窈摸到了一手的溫熱,對著月光看時,顏色發黑,阿窈忍不住抱著他哭起來:“咱們...咱們先回去.....明天......明天我一定看...” 楊岑固執地搖頭:“沒時間了....阿窈...真的沒時間了.....” 阿窈掙不過,只能眼睜睜看見楊岑一步一挪,慢慢拾起這柄他最愛的涔寂。 點,扎,纏,絞,挑,楊岑步履沉重,根本沒有躍起的力量,讓這本該讓人屏息的絕妙招數如同孩子的耍弄一般。 阿窈忍不住,干脆直接過去,竟要奪過楊岑手里的槍。她篤定,楊岑不敢傷她。 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 滿天滿地的白,慢慢渡上一層灰影,隔成大塊的灰格,又慢慢變黑。 好半天,才逐漸清晰,映出阿窈一張驚恐的臉。 第126章 躑躅 這合上眼睜開眼, 不過是一瞬息,于阿窈卻好像過了億萬年。 她才知道人真的驚恐到極致的時候,是會失聲的。她全身抖得不成樣子, 想要喊人過來, 卻只能發出破碎的雜音。 直到再三確認,懷里的人還是活生生的,阿窈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魂魄。 隨之而來的,就是幾乎讓她也失去理智的怒火。 “你!你到底做什么!”阿窈嗚嗚大哭:“你嚇死我了知道嗎?” 楊岑這會兒似乎才覺出一種真實感, 兩日來突如其來的轉折是真的, 這副破敗難以扭轉的身體是真實的,永遠告別的夢想也是真實的, 現在的他,甚而不能給阿窈一個幾年的承諾。 可是阿窈又做錯了什么呢?這個女孩兒,半生流離, 好不容易過著安穩日子, 又為什么要來跟他承擔這一切呢? 愧疚好似萬蟻噬心,是一種沉默之下愈加清晰的痛楚,他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這個!”阿窈捂住耳朵, 拿出所有的任性:“對不起有用嗎?你要真的死了,對我有用嗎?我要的不是一個冷冰冰的人,我要的是一個能跟我說說笑笑的人,是活的!他是活的!” 楊岑掙扎起來, 輕輕撫摩著她的背, 不言不發,任阿窈發泄情緒。 在這個府里, 能讓她毫無顧忌說話的人太少了。 他的動作無疑是有用的,阿窈逐漸安靜下來, 她委委屈屈地輕輕啜泣,聲音時斷時續:“你....有什么話...就說呀...為什么動不動就要跑出來....你要想練武....也行呀...我...我能陪你練....為什么要揀這個時候跟自己過不去呢....你...剛才...都以為你已經....” 楊岑把頭埋在阿窈的肩上,沉默不語。 阿窈忽然感覺出肩頭的濕意。 她一下子驚惶起來:“對...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脾氣.....” “不該你說的,”楊岑突然開口,有些沙啞的嗓子在這暗夜里面聽得人心驚:“你陪我走到現在....阿窈,我一定是上輩子積了福,這么一個混小子,竟能娶到你。” 阿窈小心翼翼向他望過去,小聲說道:“大夫說的話也是不能全信的,原來我在揚州的時候,鄰居家有個meimei,都說沒救了,不知哪兒找來一個土房子,喂了兩劑藥,也能活了過來。還有鄉下的狗蛋,也是讓一個神醫救活的。咱們好好養養,也去尋一個神醫,說不得也就好了。” “咱們好好的養,指不定那時候,連楊家槍也都不在話下了。不能動槍的時候,便讓人多多養護,你多讀些兵書,你聽過書生將軍李浩沒有?就是幾百年前天下大亂時候的,從不會武,但是腹有千兵,胸有謀略,計策有如神助,把入關的敵手一路追往關外......” 阿窈少有這么多的話,她念叨了半天,好似念得日子也便這么過了,夜也這么靜了,月也這么明了。 誰也不提鄉下的土郎中與宮里的御醫有著幾重的差距,好似云泥之別,天上地下,又到哪里尋個神醫。也不提楊岑有著怎樣的資質,羸弱的身體如何敢有人派將,甚而不知還能再讀幾年的兵書。 就像彼此都知道的謊言,說出來讓人心安,便沒有人再愿意戳破。 院子里鬧了一夜,幸虧地方偏遠,倒無人聽見看見,丫鬟也不敢再提這一夜的事情,只有張大夫一過來把脈,就知道楊岑又作了妖,又一次罵得狗血淋頭。 “你要是再自己作死一回,我便不治了!”張太醫胡須已經全白了,還不住地掉,定然都是在這一家愁的:“便是說到圣上面前我也有理,藥醫不死人,要是你著意要死,想要早早丟下這一府的孤兒寡母,也早些替他們省了錢財,豈不是好?” 然而,便是暴脾氣的他,也不舍得對著阿窈說重話,私下里對阿窈說道:“激將法我用得,旁人用不得。大奶奶是時時刻刻伴著世子的,要想他好,你就要先歡歡喜喜的,引著他去了這個憂思之癥。不然,萬事休矣。” 他害怕阿窈不信,又補充一句:“我知道常在宮里行走的人,凡是病都要說得重上三分。但楊世子這里,休矣,并不是唬人。” 阿窈點頭,回去想了半日,換了一個裝扮。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