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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可能是魔怔了,怕柳淼忘了地址,也忘了他。 “一定要給我寫信。”孟緘再次強調。 柳淼一口答應,孟緘的目光從她的眉目間掃過,再到鼻翼,再到唇。她是他見的最后一人, 今夜,他將離開錦城。 …… 孟緘去往玉京后,拜謁父親的世交,并入住府里,溫書做對,日子過得清閑。 而留在錦城的柳淼,卻成了大忙人,她覺得自己比磨坊里的磨子轉得還快,爹爹是怎么能處理那么多事,無一混淆的? 柳淼以前覺得爹爹發家,靠的是妖術,現在覺著卻是能力。 她白日里忙不過來,且不愿占用生意上的時候,所以都是晚上熬夜給孟緘寫信。偏偏她話又多,日常吃穿住行,都想告訴孟緘,甚至連某天瞧見的一只鳥,一朵花,鳥美花香,都想與他分享。 經常寫完天都放亮了,只能直接去處理生意。 如此五、六日,表妹和丫鬟都擔心她,勸她早些休息,于是給孟緘寫的信便往后拖了。 到了寫完那日,湊了厚厚一沓,丫鬟同她抱怨,說信紙都要把信封塞破了。 柳淼聞言,只是含笑叮囑丫鬟,明日就把信寄出去,務必仔細,別寄掉了。 可她的信似乎還是掉了? 寄出月余,杳無音信。 商場一日,尋常半年,柳淼的心思已不似從前簡單,卻考慮許多情況。信也許是丟了,也許……孟緘收到了,并不想回。 于是她給他再去了一封信,詢問情況。 依舊沒有消息。 找不到解鈴人,向誰去問如何解鈴。 通信陷入了僵局。 而玉京孟緘這邊,的確收到了柳淼的信。 只不過今年發生了外地舉子泄題案,皇帝親自下令徹查,并令截留所有外地舉子書信,注意盤查,恐信中涉及考題。 兩封信都被積壓住,一并送到孟緘手中時,已是他即將奔赴殿試的清晨。 他是會試第一。 孟緘讀完信中內容,覺著給柳淼的回信非一兩句能說清楚。 他暫時沒時間,便將信擱置,先去殿試了。 柳淼恰恰在這時候來到玉京。 她并非特地來尋孟緘,而是爹爹布匹生意的老主顧楊伯伯,扎根玉京。柳淼想把家里的布匹生意重拾起來。 家里眾人皆不放心,擔憂她第一回去京師,會出狀況,讓表哥隨行。 柳淼拗不過答應下來,帶著兩個仆從,一車樣布,和表哥兩人入玉京住店。 今時不同往日,玉京房宿又是北朝最貴,兩人挑挑揀揀,最后選了能容貨車客棧里最便宜的。 為了省錢,挑的這家最差客棧里,最差的客房。 表哥與柳淼是挨著的兩間房,他推門一瞧,心中不忍,與她商議:“淼淼,我給你加錢,你住上房去吧。” 柳淼卻道開銷能省則省,這樣能早日還債。 表哥聽到這,不住感嘆,繼而說起要去拜訪的這位楊老爺,之前柳淼已與他書信商量了些,那楊老爺肯是肯重新做,但價比以前低多了。 表哥道:“這樣你每一趟除卻成本,才賺幾個子?” 柳淼笑道:“眼下只有楊伯伯肯同我們做,先賺得少沒關系,關鍵是要把這條路子重新打通了。再說,我多買點,薄利多銷,一樣的。” “可這樣你太苦了!” “做生意,不都賺得辛苦錢?”柳淼輕松回應表哥,心中卻想著她與玉京的楊伯伯通信,已順暢來回了三番,而孟緘……這么一聯系,心不由沉到了底。就在這時,聽得外面喧嘩沸反,極是熱鬧,能清晰聽見吹拉彈唱聲。 表哥站起來,拉住正往外跑的小二:“怎么回事啊?” 小二把表哥手扯下,繼續往門口跑,丟下一句:“新科狀元跨馬游街!” 柳淼聽到這話,倏地站起身,這家客棧其實臨街,但她和表哥的客房都沒有窗戶,所以兩人只能同大堂里的食客、小二們一起擠。 從客棧擠到街邊,又從街邊擠到人群中去。表哥本來較胖,此時兩腮卻快被擠得凹陷下去,他含糊問旁邊的人:“唉、唉,兄臺,你知道中狀元的是誰嗎?” 旁邊那人把脖子艱難扭過來,不認識:“聽口音,你是錦城人吧?” 表哥被擠得吐字不清:“這你都能聽出來?” “新科狀元好像是你老鄉啊!” 表哥還沒回應,柳淼已經使出吃奶的勁往前擠。她個子小,這時反倒有了優勢,能逮著縫隙鉆到最前面。正巧見著孟緘著紅花紅袍,騎高頭大馬,順著玉京的春風經過,俯視道路兩側圍觀的百姓,頷首示意。 最近趕路都沒睡好的柳淼,頂著憔悴油頭仰望他,覺得他一定不會在千萬人中發現自己,哪知道孟緘仿佛冥冥有預感,回頭望向她這邊,而后,朝柳淼溫柔一笑。 人群很快涌上來,柳淼被遮蓋淹沒,兩人迅速望不見對方了。 這是此番上京,柳淼與他的唯一的照面。 柳淼回去后,心有不甘,再次給孟緘寫信,告訴他,自己來玉京了,還見著了中狀元的他。 她還告訴孟緘,柳家談成了一樁生意,以后會經常來玉京。 她仍舊往那世交府里寄信,可中了狀元的孟緘哪還繼續住在府里。那世家門童見是商人信函,無足輕重,隨手扔棄。 后面的信,孟緘沒有一封收到。 …… 賀金傾同馮炎此時暫住在知府府邸的上房內,淼娘已經走了,孟緘仍羈押在大牢里。馮賀兩人對孟柳二人的故事,捋到這里,賀金傾禁不住同馮炎感嘆:“記得阿緘殿上從善如流,極得父皇喜歡,當場就賜了他南面的大宅子。他好像第二日就搬進去了。” 馮炎垂首:“是,陛下半面不忘。” 沒有差錯。 賀金傾笑道:“說來朕就是在那間宅子里與阿緘相熟。” 其實孟緘剛到玉京,還未參加會試,便因機緣與賀金傾結識。他中狀元后,賀金傾與他促膝長談,孟緘答應賀金傾,無論先帝許他什么位置,他將永遠效忠于賀金傾,與他同心。 當時賀金傾問他:“將來需要你做的事,可能有不少臟手的,你介意嗎?” “官場之上,有何人獨黑,又誰能秉持純白?”孟緘對視賀金傾的雙眸,“孟某甘心,只愿事成之后,三殿下許某丞相之位。” 他那時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呢! 那時賀金傾覺著眼前年紀相仿的、志趣相投的少年,一定還能輔佐自己四五十年。 可賀金傾才剛登基,昔年親口討要丞相的孟緘,卻突然請辭。 他明明依舊年輕。 “那日阿緘向朕請辭,朕真是大吃一驚。”賀金傾自言自語,不住搖頭,又告訴馮炎,“其實淼娘父親的仇,還是阿緘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