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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炎緩緩走近攤棚。 柳韻心見狀,只得硬著頭皮跟上,心想萬一馮炎想不開,人是活的計劃也是活的,到時候她再想對策。 馮炎近前,瞧那攤主下小餛飩,良久開口:“這個牌子上的‘南’字掉了么?” 攤主執著笊籬的手停在空中,“南”字是他特意擋去的。鬧得沸沸揚揚,有些食客還好,有些食客說他賣的是南人吃的東西,跌份賤食,他為著生意,把“南”字抹去了。 一般食客也不會管,遇到多事的,他只說自己姓宮,所以叫“宮小餛飩”,與南人南地沒有關系。 攤主笊籬浸入滾水里,嘴上笑道:“不懂客官說的是何意思?咱家姓‘宮’,所以就要‘宮小餛飩’,只這四個字。” “我還以為是‘南宮小餛飩’呢。”馮炎語調平緩無波,緩了數秒,突然續道:“我是南人。” 攤主猛地抬頭,盯住眼前這位古怪人——他的唇是有點像南人,但鼻子和臉型分明是北人特征,眼睛最特別,不南不北,無法定義。 倒是他身邊同佇的姑娘,更像南人。 是南人怎么沒抓起來? 穿衣打扮,不似奴隸。 攤主瞅見馮炎腰間佩劍,任他自報是南人,也不敢囔囔喊官,怕剛喊出來就會被砍。 攤主尤其畏懼馮炎一雙眼,這種眼神空洞,黯淡無光的人,一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想混鬧著吃霸王餐? “來兩碗餛飩。”馮炎道,掏出銅板,按著招牌上的價錢付給攤主。 接著,不緊不慢繞過攤主,掀袍入座。 且不說攤主這兩碗餛飩依舊下得墜墜不安,只說柳韻心,快步追隨馮炎,在桌對面坐下,疑惑道:“你不是……只有祖父是南人么?” 餛飩下的快,料是現成備好的,過一遍滾水,攤主就給端了上來。 馮炎并不回答柳韻心,而是接過攤主的餛飩,嘗了一只。他向來五味敏感,擅辨才會擅廚,可今日的餛飩,卻一點味都嘗不出來。嘴里甚至連苦味都沒有,僅剩寡淡。 馮炎低頭盯著碗里出神,悠悠浮響今日倩娘的話,許多從前往后,前因后果,他都無力再想。 只記得倩娘一句,她根本就不想做他的妻,也絕不可能喜歡他!因為,“你既是個蠻子,也是個南人。” 原來倩娘一直低就,覺著委屈呢…… 馮炎從小到大,從未因出身自卑過,始終為雙親驕傲。沒想到,身邊人這樣看他…… 馮炎垂下頭,一滴淚,落進餛飩湯中。 柳韻心坐對面瞧得清清楚楚,碗中的餛飩也索然無味了。 柳韻心掏出懷中絹帕,這一只還是她從南揣來,洗得干干凈凈。這時候無論說什么勸慰的話語,都太過蒼白,叫他不要沉溺情愛走出來,又未免冷情且無感同身受,唯有一方絹帕遞給他拭淚,才是她唯一能給予的支持和力量。 馮炎接過絹帕,沒有道謝,直接捂于臉上。 玉京的天氣一貫會在七夕后轉涼,沒想到今年轉得這樣涼骨寒徹。 整座玉京城的葉子,都開始變黃,落下,到了八月,滿街盡是落葉,掃也掃不完。 與樹葉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張沒有署名的傳單: 沒了南地菜,不會做米炊; 沒了南地蝦,不識海中味; 大天刮南風,家家把窗關; 人人畏南字,只敢往東行。 飯菜都不會做了,吃不著南菜了 尚只是聽說,還未施行,不知施行后會鬧成什么樣子 這傳單童謠被好些人撿去,其中就有況云,他拿回來給賀金傾看。 賀金傾掃了一遍,漫不經心放置桌腳,而后待況云走了,再招馮炎進來,先問:“驚天雷那事有進展了?” “是。”馮炎頻頻點頭,這事查得艱難,快半年了,總算有眉目:“多虧阿煥小飛,日夜耗在上面,與昨日報給殿下的一樣,一四五六七八皆排除。” “繼續查,抓緊點。”賀金傾吩咐道,“對了,之前報的柳韻心動向,再過一遍。” 其實柳韻心每趟出門,馮炎都暗中向賀金傾稟報。 馮炎聞言并無訝異,將柳韻心哪些日子,去了何處,見了何人,重復呈述。 賀金傾聽完,撿起桌上傳單,輕慢感嘆:“風起青萍,看來父皇得廢除了。” 他的目光向傳單上掃去,玉京素紙,公文行書,根本查不出執筆人。 賀金傾的目光逐漸變散,傳單上的字不再具有意義,反倒是那一筆一劃,行書驚鴻令他憶起柳韻心的身姿。 差不多到時候了,廢后,就要向她表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08 12:46:13~2020-09-09 18:1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膩味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34 章 最開始, 是八月一日,皇帝命熊公公去光祿寺傳話,“朕想吃南宮小餛飩了”。 半個時辰后, 熊公公端回一碗, 皇帝吃了一口,蹙起眉頭。 “不是這個味。”皇帝道,五天前吃著的還是正宗的,怎么今日味道如此糟糕? 皇帝放下碗勺, 命肖語再做一碗。 熊公公麻利把不正宗的餛飩端回光祿寺,回來時,兩手空空, 戰戰兢兢:“陛下,肖大人說,餛飩有,南宮小餛飩,沒得。” “怎么沒有?”皇帝微微有些不愉快,“肖語人呢?” 若是不忙, 想傳他來問問。 “肖大人正在殿外。” 嘿, 根本不用傳。 皇帝讓肖語進來, 詢問原因, 肖語跪地磕頭, 直言前幾回給皇帝用的, 都是陳年的海菜海蝦,已經用盡,所以再做不出來。 “沒有新的供上來么?”皇帝問道, “沒有!陛下,會出海的都是南人漁民, 他們擔心成奴,失去財物,已經拒捕兩個多月了!” 皇帝本來就沒吃到香噴噴的小餛飩,現在更不香了:“竟有這事?那今年海捕收成如何?!” 肖語哭腔道:“陛下,收成為零。” 肖語先磕個頭,而后將近來因為南奴令,導致的食材斷供,全都詳細奏報皇帝——連熬粥的南瓜都沒了。 皇帝呵了一聲:“難道瓜還只能南奴來種?” 種個瓜,可不像開船下海那般稀罕,北人里就沒有種瓜的? “大家能種,但是不敢賣。”肖語奏報皇帝,最初是“南奴”低下,到后來潛移默化,“南”字成了賤字了。種南瓜的既賣不出好價錢,且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