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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少爺脾氣,見他動了真怒,即使不是對自己,王鉞息也不敢就這樣走掉,回轉了身子,替父親端了茶,“沒什么,不過就是看重的意思。”王致眼中有種孤誚的寒,“老師看重學生,有很多種表達。小到上課的眼神交流,明顯些的教室的座位,再明顯一些的像你們姚老師的噓寒問暖,誰家的規矩,看重了就要下死手地打!”他發了一通脾氣,卻冷不防地看到兒子素著手恭立在身側,終是有些心疼了,孩子已經受了委屈,自己怎么能讓他更委屈呢,只得放緩了語氣,“聽你們姚老師說,三十一就評上特級了?到底是年輕氣盛,順風順水地過來,真把自己當名師了?”王致看兒子已經羞慚得不行了,終于不再說,“你既然不想追究,我就不問了。你自己小心著點,這種小事你能處理的。”雖然忍不下氣,為了兒子,也忍了。“嗯,爸。您記得多喝點水。”王鉞息安撫了父親,終于往外走了兩步。他太知道王致的脾氣,盡管從小到大,王致連他一指甲蓋都沒彈過,可是,父親的一言一行都是教訓,王鉞息是非常尊敬和崇拜王致的。小學的時候,大家也會聊天說起挨家長揍的事,王鉞息從沒挨過打,大家都覺得是因為他很少犯錯的緣故,羨慕他父母開明。他卻一直覺得,憑王致的氣場,其實根本就不用動手,一個眼神,都能鎮自己兩個月。打心底的敬畏著,希望能成為他引以為傲的兒子,父子倆相依為命的過,優秀就成了一種習慣。“手傷了就不要做了。”王致也知道兒子怕自己,特地等他離開自己六七步了才發話。“沒什么。康jiejie也對我挺好的。”王鉞息開了冰箱,挑了草莓,蜜瓜和香蕉。都是康君喜歡吃的。王致沒說什么,他是心里有數的男人,絕不會委屈了兒子,所以也不用故作姿態。看著王鉞息重新忙起來,依然慵靠著門柱喝茶。王鉞息快手快腳地拌好了蔬菜沙拉,又去給父親煮咖啡,王致是比較傳統的中國人,中意茶多過咖啡,可惟獨鐘愛那不勒斯。那一段當時只道是尋常的歲月,妻子每天用咖啡香喚他起床,如今,換兒子來包容他精致的任性。王致靜靜看著王鉞息忙碌,可能真的是養尊處優慣了,便任由兒子伺候,歲月靜好中,他能從兒子的輪廓里看出妻子的風姿來,不由得越看越滿意,倒是王鉞息,早就懂得了父親的眼睛里蘊藏著什么,也不忍叫他傷心太過。王致看兒子選豆、烹煮、翻轉、加檸檬一氣呵成,小心翼翼盛在杯里竟還輕輕抿了一口,端過來的時候,釉質光潔的骨瓷杯口掛上了殘色,仿若美人垂淚,王鉞息難得淘氣一次,“還挺香的。”知道兒子的好意,王致也笑了,“沒大沒小的。”“康jiejie喜歡曼特寧,我待會濾一下。您今天要將就盛在保溫杯里帶走。”王鉞息知道他爹的毛病,只是出門在外,很多事沒辦法講究。“水果也消得差不多了,本來就是放冷藏——”“王鉞息——”一向大男子主義的王致突然覺得兒子委屈了,王鉞息沒有小名,他從小到大都是連名帶姓的叫。王鉞息回頭,輕輕握了握被顧勤打腫的手,“爸,單憑她沒名沒分照顧了您七年,就該做兒子的感激了。”王致只是看了他一眼,王鉞息手上的傷一跳,王致終究不想提這些,“張阿姨把飯做好了,有你愛吃的醋溜白菜,弄完了就吃飯吧。”“嗯。飛機餐沒法吃的,您也多吃點。”七點四十五,送了父親出門,王鉞息開始掐表寫作文。看到題目,心里驀地一痛——我是這樣長大的。第二天一早,顧勤依舊是第一個來開辦公室的門,擦了桌子去淘洗抹布,從水房回辦公室的路上正好路過九五班的教室,王鉞息已經組織在讀物理概念了,今早的第一節是物理課。顧勤在心里笑笑,這小孩兒還挺精呢嘛,昨天的話還以為他沒聽進去呢。顧勤沒進教室,班干部得力,就不用班主任盯那么緊。徑直回了教室,卻看到桌面上已經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份作文。顧勤眼睛瞇了下,昨天自己是說明早讓他送過來的,只是他不相信王鉞息不懂他的意思,故意鉆空子吧,文到,人不到。顧勤拿起來看,字跡工整,卷面整潔,作為限時作文,無可挑剔。我是這樣長大的從小,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題記顧勤笑了,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招人恨啊。再往下看時,卻是典型的考場作文開頭,修飾繁復,辭藻漂亮,每一個字都向閱卷老師叫囂著我文字功底深厚,讀過很多書。他說童年是希臘人造的禮物,說六一兒童節是特洛伊的木馬,說恣意地放縱回憶是阿喀琉斯之踵,每一個比喻都好像有道理,每一個比喻又都很牽強。第二段,王鉞息寫的是他的幼兒園時期,作文里寫到了他的mama,顧勤看得出,這一段漸漸寫得投入了,他寫得最動人的是一個場景,在幼兒園的親子開放日,他坐著滑梯滑下來,mama怕他跌倒想接著他,爸爸卻怕他因為慣性滑下來控制不了力道踢到mama。王鉞息寫,“我已經不記得我那天到底有沒有跌倒了,我想,應該是沒有的吧。因為許多年后路過那里,幼兒園的滑梯還在。父親那么霸道的人,如果我真的摔了,恐怕會遷怒到拆了幼兒園吧。”他在最后一句寫,“所以,我的生命里從來沒有跌倒了要勇敢地爬起來,我是爸爸mama的兒子,不管多難,都只能直立,不管多漂亮的起來,都不是用爬!”顧勤看著,莫名有些難過。王鉞息的第三段里就沒有mama出現了,但是他提起爸爸時還是充滿了暖意。他說,他最喜歡做的事是幫爸爸曬枕套,他最溫暖的時光是陪著父親泡茶,他最有成就的工作是幫父親按肩胛,他最喜歡的一個聲音是他爸叫“王鉞息”。他寫的故事是父親和他一起打游戲。顧勤看得很有趣,區區幾百個字,他作文里父親的形象卻很立體,讓人覺得心里暖暖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到了下一段,他卻突然收了筆勢,又回到了第一段無病呻吟的風格。大段的排比句,雜亂無章的意象選擇,不知所云。顧勤拿起筆,在試卷上畫了個52分,這才繼續讀他的結尾,結尾他卻寫,“這個世界上最可憐,莫過畏懼成長,最可悲,不過定義長大。”顧勤狠狠劃掉了那個52分,刷刷地涂上了新的分數。又一次從頭到尾將他作文讀了一遍,這才將他的稿紙夾進了活頁冊里。整整一早上,顧勤都沒有叫王鉞息來找他。整整一早上,王鉞息也沒有來找他。下了早晨第五節的語文課,王鉞息依然是穩如泰山的樣子,默默地收拾書包,好像手已經不疼了。顧勤知道,他昨天自以為是的訓誡,對王鉞息沒有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