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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之外,夏越都待在酒藏里,晚飯后也仍然會出去,夜深了才回來。式燕雖然沒有問,也看得出丈夫大概處在緊要關(guān)頭,便體貼地沒有多問。到了元月十九,在傍晚時分,夏越去找到了杜師。“少藏主?決定要上槽了嗎?”杜師關(guān)切地問。自從決定將第三桶云起交給夏越時起,他便完全放手,任夏越用自己的方法去釀造,上槽的時機也不再過問。杜師對這個少藏主有一種莫名的期待,總覺得可以相信這個青年,相信他不會出錯,不會搞砸。夏越面上很嚴肅,他點點頭,道:“老爹,我想用吊袋。”“吊袋?”杜師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吊袋是一種不常用的古老上槽方法,并不使用壓槽,不給酒醪施加任何壓力,而是將醪袋吊在桶內(nèi),讓酒自然滴落。由于不會將酒醪壓迫擠碎,滴落下來的只會是液化發(fā)酵的部分,因而用這個方法收集到的酒,是雜味最少的精華部分,能夠成為味道極為細膩、香氣宜人的酒。只是使用吊袋,會非常的耗費人力與時間。要將裝好醪的醪袋一個一個扎口,吊在桶內(nèi),這個過程比單純將醪袋平放入壓槽內(nèi)要費時得多,扎口要細心,也要快速,必須盡量趕在酒從袋中滴出之前完成,以免浪費。全部的醪袋都吊好之后,等待所有的酒滴出,需要至少一個晝夜。這個方法不只麻煩,更重要的是,吊袋得到的酒,因為是一滴一滴自然滴落,量比上槽壓榨的要少上許多。量少,費時,費力,是吊袋上槽不被酒藏采用的原因。云家酒藏已經(jīng)有十多年未曾用過吊袋了,這次要用,是否說明少藏主認為那桶云起有如此珍而重之對待的價值?杜師看著夏越凝重的神情,沉吟了片刻,點了頭:“行,那就用吊袋吧。什么時候上槽?”夏越沉默了片刻才回答,眼中是緊張和堅定:“明日午后。”71、新生元月二十,第三桶云起上槽。這日清晨下過一場細雨,空氣相當濕潤,雖然有風,但只是偶爾吹拂一陣的程度,算是適合上槽的好天氣。夏越聚集了九個藏人,加上自己,一共十個人,為上槽做最后準備。昨日與杜師說過后,他便吩咐人準備好足夠的吊袋。醪袋都是自進藏以來就持續(xù)清晰,以確保不殘留異味的,只是繩子比較麻煩。繩子很少用到,雖然藏里倉庫中常備,卻沒有經(jīng)過醪袋那樣仔細的清洗。雖然繩子只是用來扎口,將醪袋吊起,不會與酒醪有接觸,串味的可能性很低,但夏越還是每一根都檢查了一遍,又找了一種吸味的竹炭跟繩子放了一晚。使用吊袋上槽,需要大約七個稍小一些的木桶,一個木桶只能吊上二三十個醪袋。夏越為求保險,多準備了一個木桶。于是釀造場內(nèi)一排擺放著八個木桶,用石墩和木板墊高了。木桶上橫架著三根木棒。吊袋即是要將醪袋扎緊袋口后,吊在這些木棒上的。未時剛過,夏越便掀開了蓋在釀酒桶上的白布。他的云起酒醪靜靜地在桶內(nèi)沉睡,已經(jīng)幾乎看不到冒泡了。夏越嘗了一口,味道和氣味都如自己所想。沒問題,他對自己說。槽場內(nèi)放不下木桶才都放在了釀酒場里,好在其他酒上槽了之后,釀酒場空出了足夠位置。藏人將醪液撈出,裝入運送用的小木桶中,送到上槽處,在半切桶中將醪液倒入袋中,扎好口后吊在集酒的木桶內(nèi)。一個木桶吊滿后,要用白布覆蓋于桶上,隔絕空氣。藏人們沉默緊張地進行作業(yè),這個作業(yè)重復了近兩百次,把所有的醪液都從釀酒桶中舀出,一共用去了一百九十六個醪袋。一個多時辰后,終于將所有醪袋都吊在了桶內(nèi)。包括夏越在內(nèi),十個藏人圍在集酒桶旁,漸漸放輕喘息,待周圍稍稍安靜下來,他們聽到了酒的精華一滴、一滴,滴落桶中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響,夏越感覺肩上忽然一輕,過了片刻,他臉上終于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吊袋上槽需要一個晝夜,這個過程需要有人看著,為了避免吊袋中滴出的酒蓄起來浸沒吊袋,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將集酒桶底部的龍頭打開,將蓄起的酒液用小桶運往槽場。夏越留在藏里守著,沒有回家,晚飯是在藏里跟其他藏人一同吃的,吃完之后又馬上回到云起旁看著。一直到夜深了,他才與其他藏人交班,在藏內(nèi)小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又起來繼續(xù)守著。他將最初滴下的酒盛了一部分到小葫蘆里。隨著時間經(jīng)過,棉質(zhì)醪袋的縫隙會被醪漸漸堵塞起來,濾出的酒便會越來越透明,而在剛剛吊起時,醪袋的縫隙還較大,此時滴落的酒,是有些渾濁的淡淡白色。夏越盛在小葫蘆里的便是這樣的酒。這微濁的酒液,是用吊袋上槽的酒最為美味的部分,是他想讓夫郎品嘗的。只是,夏越自己不敢試飲。他知道自己在害怕,雖然溢滿周遭的香氣讓他覺得這會是好酒,雖然他隨時可以打開龍頭,用長勺接酒來喝,但他依然不敢。他有種等待審判的感覺,害怕過早知道結(jié)果,于是逃避現(xiàn)實般等著,打算到所有酒都移入槽場的大桶之后,再接受判決。外頭遠遠的傳來打更的聲音,一慢四快,敲了五下,五更天了。夏越一個人坐在釀酒場里,手里拿著滴漏,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的八個木桶。駱越的滴漏外表與沙漏無異,只是琉璃容器內(nèi)裝的不是沙子,而是水。上半部分的水滴盡后,夏越便將龍頭打開,開始運酒。每一次運酒都要走上來回八趟,一個人雖然有些累,但好在這不是需要速度的工序,慢慢走也沒關(guān)系。夏越覺得,這樣反而不會讓自己感到長夜難熬。倒入大桶中的酒很清澈,酒香醉人,夏越看著發(fā)了會兒呆,想起了被自己留在家里的式燕。也不知式燕睡得好不好,這應該是式燕有了身子之后,第一次自己不在他身旁,讓他獨自入睡吧。這樣一想,他便有些掛心家中的夫郎。雖然出門前,他已經(jīng)仔細叮囑交待了小廝,也讓小侍從今晚守在房里,確保式燕起夜或是有何不適時,有人就在身旁。本來他也的確安心了,心無旁騖地專注在云起上,可此刻一旦想起,到底還是開始掛念了。夏越拎著小木桶從槽場往回走,路過窗旁,看到天邊已經(jīng)有些泛白了。他掀開白布去看最初吊好吊袋的那一桶,酒液滴落的頻率明顯小了許多,只是吊袋還有些鼓脹,果然還是要繼續(xù)吊上半天。又運了一次酒后,夏越聽到樓下已經(jīng)有藏人開始活動了。他扭頭看了看天色,才發(fā)覺已經(jīng)大亮了。他在亥時睡下去,丑時起來,到現(xiàn)在居然也不覺得困。他伸了個懶腰,左右扭了扭身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