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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六皇子的目光有些茫然。 “殿下,”程錦容忍著鼻間酸楚,輕聲呼喚:“你現在感覺如何?” 六皇子呆呆地看著上方熟悉的俏臉。 這張臉,清艷美麗,堅毅冷靜。在對著他的時候,更是溫柔耐心,時時都噙著可親的笑意。 他見她第一面,就覺得親近而喜歡。這幾年,更是愈發喜愛和她相處。比起壽寧公主,她更像他的jiejie。 原來,她真的是他的親jiejie。 轟! 熱血汩汩涌了上來,沖上腦海。昔日所有的疑惑不解,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母后對二皇兄和壽寧皇姐那般冷淡。 怪不得母后對永安侯那般厭惡。 怪不得母后以前對他那般疏遠。 怪不得母后是這樣的喜愛程錦容! 一切都因為,母后不是裴婉清,母后是程錦容的親娘裴婉如!被逼著進宮做替身,被逼著和親生骨rou分別十幾年。他的出生,想來也不在母后的希冀中吧! 他一直活在驚天的謊言里。 淚水溢出眼眶,從他的眼角掉落。 程錦容心中也是一痛。她忍著眼淚,伸手為六皇子擦拭眼淚。六皇子略一偏頭,避過了程錦容的手。 程錦容的手頓在半空中,心如針刺。 她一直將這樁隱秘深深地藏在心底。如果不是永安侯說破此事,她永遠也不會告訴六皇子。 有些真相,知道了全無好處。只會如利刃一般,令人遍體鱗傷。 現在的六皇子,正是情緒最激烈的時候。她權且退讓幾步,讓他慢慢冷靜吧! 程錦容收回手,站起身來,維持著太醫應有的體面和禮數:“殿下已經醒了,就沒什么大礙了。不過,情緒過激,容易傷身。請殿下保持心平氣和。” 六皇子沒有轉過頭來。 程錦容無聲嘆息,轉身離去。 轉身的剎那,淚光在她的眼眸中一閃而過。 最美好的情誼,被無情地打破。不管如何,再恢復不到原來的模樣。 …… 程錦容早已磨煉出了堅韌的意志。她的脆弱和痛苦,只維持了短短剎那,很快鎮定如常。 她走到龍榻邊。 周太醫和李太醫讓開位置,她站在杜提點的身側,目光落在宣和帝的臉上。 宣和帝同樣是氣血翻涌昏迷不醒。不過,他的情形比六皇子糟糕多了。體內余毒未清,這一翻涌,更是不妙。 杜提點施針之下,宣和帝還是沒醒。藥也灌不下去,面色灰敗暗淡,令人心驚。 程錦容輕聲道:“師父,我再為皇上換血。” 也只能如此了。 杜提點無奈點頭,低聲問道:“還是取太子殿下的血嗎?” 程錦容淡淡道:“有二皇子殿下在,就取他的血吧!” ☆、第六百一十七章 驚天(三) 第六百一十七章驚天此時寢室里一片安靜。 師徒兩人的聲音雖低,也傳進了眾人耳中。 裴璋深深看了程錦容一眼,心中憂急如焚。他心里閃過大逆不道的念頭。 萬一宣和帝救不回來……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沒人知道永安侯說過什么。如果宣和帝駕崩歸天,二皇子和永安侯都得以死謝罪。這個秘密,永遠都只是秘密。六皇子是太子,可以順利登基。裴皇后也可以安然地做太后。 程錦容無需做太多手腳,只要在救治時稍微疏忽一點點…… 以程錦容的聰慧,一定想到了吧! 程錦容略略抬頭,和裴璋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連著熬了兩夜一天,程錦容的疲憊,就不必細述了。那雙秋水般的眼眸,此時也泛起了血絲。卻依然堅定。 裴璋瞬間明了程錦容的心意。 她不會那么做。 身為大夫,一身醫術是為了救治病患,不是用來害人的。 那樣的事,她永遠不會做。就連念頭,也不會有。 萬千思緒,化為無聲的嘆息,裴璋默默收回目光。 杜提點沉聲說道:“程太醫要為皇上換血急救,本提點和甘草留下,另外趙公公和陶公公留下便可。其余人等,都要退下。也請太子殿下一并避讓。” 六皇子終于回過神來,起身下榻,落地不穩,身體晃了一晃:“我也留下。取我的血!” 程錦容此時已全然冷靜,對著六皇子說道:“殿下之前取血頗多,身體尚未恢復。剛才又昏厥不醒,絕不宜再取血。二皇子殿下同樣是皇上的兒子,取他的血也是一樣。” 六皇子還待再說什么,賀祈已上前一步,握住六皇子的胳膊:“皇上這般危急,殿下就別再多說浪費時間了。還是先出去吧!” 握著他胳膊的手,堅實有力。 六皇子身不由己地隨著賀祈走了出去。很快,裴璋等人也退了出去,順便帶走了永安侯。 屋子里只剩寥寥幾人。 甘草迅速準備好取血用的器具。 程錦容走到二皇子身側。一股刺鼻的sao味先沖進鼻息間。她眉頭未動,蹲下身子,以手中利剪,剪開二皇子的衣袖。 二皇子被點了啞xue,賀祈臨走之前,又點了他的麻xue。現在的二皇子,就如待宰的綿羊一般弱小無助可憐。 他動彈不得,也叫不出聲來,眼睜睜地看著程錦容剪開自己的衣袖,然后拿出一把細長的利刃。 二皇子嚇得魂飛魄散。 冰涼的刀刃,劃破了他的皮膚,溫熱的血液涌了出來。程錦容面無表情地用力按壓他的胳膊,令他的鮮血汩汩流出。 救命啊! 這個程錦容,一定是要趁機殺了他。 …… 永安侯被五花大綁,點了啞xue和麻xue。為了怕他醒來后胡言亂語,口中又被塞了一大塊抹布。 裴璋沉聲下令:“將永安侯關押進宮中地牢,嚴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半步。” 幾個御前侍衛,一同拱手領命。然后如抬死豬一般,將永安侯抬走了。 “這天真是奇怪,雨越下越大了。” “裴校尉也真是鐵面無情。就這么對自己的親爹,半點不見動容。” “何止沒動容。剛才的眼神冷冰冰的,我看著心里都覺得一陣陣涼意。” “行了,別多嘴。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大度。人家父子之間有什么隱情,我們可不知道。別在背地里嚼舌頭了。” 這幾個侍衛早已走遠了,裴璋當然沒聽見他們說什么。事實上,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一步一步,到底還是走到了最壞的這一步。 裴璋看著漫天而落的雨絲,心里的尖銳痛楚,漸漸變得麻木而茫然。 接下來,會怎么樣? 裴皇后的真實身份已經曝露。以宣和帝的多疑,定會嚴查到底。裴家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很快就會大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