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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不能這么嚇皇上,您這樣在皇上面前捅刀子,會要了皇上的命的!”我想說我不是李芳口中的‘大殿下’,他早在襁褓里面就死了,替我去死的,可是看他的樣子,我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我只是張了張嘴巴,“我,我不是……”我不是要嚇他,我是真的沒有路走了。李芳用牙齒咬住自己的袖子,撕扯下來一條白布,趕忙把皇上的手掌包扎好。可是皇上卻一直看著我,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手指已經(jīng)被割開了血淋淋的傷口,他怔怔的看了半晌,到李芳把他的手包扎好了,他忽然抬手,撫摸我的臉頰,然后用指頭狠狠擦了我眼角那邊的淚痣,擦我的都快出血了,卻擦不掉。他放開手,似乎有些恍惚,卻最終用柔和的聲音問我,“兒子,很難過嗎?”我只是愣愣的看著他。皇上,“別怕。”說著,李芳攙著他起身,我跪在他的腳邊,仰頭看著他,皇上黑絲袍服上,繡著一條盤旋于云端的五爪騰龍,睜大了渾圓的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他說,“該怕的,該難過的,還在后面。毓兒,如果你覺得活不下去了,就想想朕。是朕不要你死的,要你活著。朕知道自己的命數(shù),活不了多久了,那你就替朕活著,做朕的眼睛,當朕的耳朵,替朕看看,朕留下的這個治平之世,到了文湛手中,終究會變成怎樣的光景?”我從南苑走了出來,一路上看到很多很多的人。楚薔生,整個司禮監(jiān)的大太監(jiān)們,內(nèi)閣的幾個大學士,近衛(wèi)軍的頭頭們,緹騎的頭頭們,后宮的嬪妃們,公主們,老三的親娘杜貴妃,老三羽瀾,黃瓜,我娘,崔碧城,還有似乎早已經(jīng)已經(jīng)死去的裴皇后,那個披頭散發(fā)、好像瘋子一樣的女人,據(jù)說他是真正皇長子的生母,還有一些若明若暗,看不真切的臉,在大鄭宮的十里天街上飄來蕩去的。他們好像流水一般,在我身邊急湍湍的涌過。我出了南苑,外面一片廣袤的荒地,那里有一個白頭發(fā)老太監(jiān),一臉的沉靜,似乎早已經(jīng)入定的老僧。他手中拿著一把茁壯的荒草扎成的大掃帚,投入而仔細的掃著禁宮中繁蕪的落葉,他一邊掃,還一邊想念經(jīng)一般的嘮叨著,“改朝換代,又要改朝換代了……”天街的彼端,是文湛。他站在那里。文湛的身邊簇擁著無數(shù)人,頭戴烏紗的,身穿鎧甲的,還有錦繡華蓋,像一座又一座的山,把他和塵世間隔的牢牢的間隔開來。我覺得胸口有熱熱的東西,流淌了出來。于是低頭,用手一捂。文湛分開眾人,就像先古神話中,天神的使者分開大海一樣,走過來。他似乎是笑著的,眼睛很亮,就像天空中最閃耀的那一顆星星。我似乎終于覺得,此時的他,很像五年前那個端午時節(jié)的他。就好像我們之間一切的愛恨情仇,都源自那里,起始于那天。此時也是漫天煙花,古老的雍京城外,五彩斑斕的硝煙在夜空中炸開,我眼前是刀鋒一般俊美的少年,烈焰般的雙眼,還有無休止糾葛紛雜卻璀璨異常的愛恨。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他向我伸出了手,笑著說,“承怡,我說過,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邊。來,過來。”我卻嗅到了昏眩的感覺。是血的味道。我低頭看自己的手,五個手指,全是紅呼呼的一片,一股甜蜜的腥味直沖鼻孔,我雙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癱倒,臨閉眼之前,我還能聽見文湛的大叫,還能看到黑蒙蒙的天,和天空中煙花,他們肆無忌憚的炸開,就好像天外有一雙神明的手,在夜空中繪制出難以捉摸,又似乎意義悠遠的圖案……黑暗中很安靜,似乎有人說話,又似乎有樹枝搖曳,碰撞著窗戶。我一睜眼,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卻因為起的太猛了,腦門一陣昏眩,眼前一群小星星來回亂撞,于是又挺著栽倒在床上。旁邊一個細柔的聲音高興的說,“啊!我的祖宗啊,您可醒了!”我定睛一看,黃瓜那張賢惠又欠揍的臉,脹滿了我的眼簾。我哼了一聲,“你祖宗?!死了的人才被叫祖宗呢!我還活著呢,別亂叫!”他攙著我坐起來,我左右看了看,居然是在自己的家中,不遠處,坐著尹綺羅,她正在低頭做針線活。她一看我起來,就端過來一碗藥湯子,讓我喝。相比,我又是她救回來的。我喝完,剛想道歉,她說,“你不會死,如果當時你再狠心一點,刀口再入一分,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了。”我又想再說句話,可是黃瓜趕緊把我的雙腿扯下床,他給我穿鞋,找急忙慌的說,“祖宗,快!快!皇上來了,已經(jīng)在外面的廳堂里面坐了多半天了,您得趕緊去看看去!”我一聽,趕緊跳下床,連鞋子都顧不上穿了,扯過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邊走還邊說,“父皇來了?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他來這兒做什么?”黃瓜卻一滯,我看著他,他低著頭,神色卻有些復雜。我等了一會兒,他終于抬頭說,“不是上皇,是皇上。而且……”他又停了一下,才說,“而且,夫人在這里,不方便……”上皇?皇上?一字之差,千里之遙。我到廳堂的時候,文湛正在喝茶。他端著茶盞,似乎在看什么。我聞著像是君山銀針,想必茶碗中依然是雀舌含珠,刀叢林立。片刻之后,他把茶盞放了回去,他站起來,我看見他身上穿著的是黑絲龍袍,鎬川之水一般黑色絲綢上繡著五爪金龍,閃著耀眼的光。他向我伸出了手,“承怡,過來。”我不動,卻看著他,慢慢的跪了下去。他也不動。我們兩個又像是持子戰(zhàn)于棋盤,彼此楚河漢界,涇渭分明。鳳化四十年臘月,大鄭第四十六代皇帝鸞宣下詔退位,東宮太子文湛奉召登基,正式成為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元月一過,年號為元熙元年。尾聲宗人府。我抱著一個大食盒去看關(guān)押在這里的老三。據(jù)說他的罪名是在寧王圍城的時候,他通敵叛國。重病圍城之后,城外大軍被擊潰,寧王逃了,可是老三卻沒跑成,被抓了進來。他的精神到不錯,腦子也很清楚,已經(jīng)把院子外面光禿禿的棗樹上的枯葉都揪了下來。“你說,我能活多久?”他抱著一只肥雞,正在啃,一點也沒有平常的那種翩翩佳公子的風范,只是餓,只是吃,活像另外一個崔碧城。我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沒有用酒杯,反而是搶過我手中的酒壇子,一仰脖,沖著嘴巴就往下灌。我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