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他沒用耳朵而是用心聽的，真真切切，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他這會兒收起欺騙人的溫潤笑意，露了點真心實意的笑容，像是他為數不多的真心只能支撐這點笑容，再多就會死似的：“會，但我不后悔。”

是的，不后悔，不后悔接那一刀子，不后悔因為他梁天闕在手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

梁天闕喉嚨微動，垂眸看地完全不敢抬頭，他能感受到自己眼眶內的濕意，那聚成一片的液體，他不會讓他們奪眶而出，因為那是混著感動和心動的鐵證，他暫且不能承認。

蕭云生那句我不后悔，像沾了最烈的毒.品劃過他自認為百毒不侵的身軀，直直在心臟最柔軟的地方留下痕跡，隨著時間流動，他像個毒.癮驟犯的癮君子，要靠時時回味這句話里，暗藏不明的真心來渡過被百蟲撕咬般難捱的難關。

再抬眼，梁天闕已經恢復如初，連緊繃的唇角都消失無蹤，看得出來蕭云生那句話帶給他極大的安撫，讓他短時間內充滿無畏無懼的剛強力量。

梁天闕三人離開梁氏娛樂時，時針指向五點，還有兩小時，除去蕭云生熟悉舞臺和化妝時間，留給他們吃飯的時間并不多，三人一合計，干脆就近找了家飯店，開個包廂吃飯，吃完飯后直接趕往現場。

這邊算是和諧氛圍，但早先離開的紅姐，身處臨安市數一數二的酒樓包廂內，氛圍卻有些劍拔弩張，偌大的包廂內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對立而坐，隱隱有些波濤將起的意思。

梁天凡安靜地吃菜，想吊吊內心焦躁的經紀人，紅姐也不急著先開口，她想看看梁天凡玩什么把戲，兩人互為對方鋪下個坑，端看誰更能穩住。

半月前的人事調動，紅姐還有些印象，加上網絡謠傳，足以讓她連蒙帶猜將事情圓了個全套，她一邊忍不住感嘆梁老爺子實在偏心，一邊又忍不住想給梁老爺子點贊。

梁天凡近半年對蕭云生做的事，夠紅姐將他來回宰好幾次，每當她動怒想給梁天凡點顏色瞧瞧，都會被蕭云生死死攔住，如今大抵她拿刀將梁天凡片成片，蕭云生也不會動容。

紅姐格外淡定的喝了口湯，紅棗銀耳蓮子羹，味道不錯。她這么忙碌，確實該多喝些美容養顏的滋補湯。

梁天凡輕輕放下筷子，雙手交叉置于胸前，是副很高傲的姿態，微微抬高下顎看著紅姐，好整以暇：“大經紀人，你是想看蕭影帝如日中天還是一敗涂地呢？”

三六只小刺猬。

紅姐沒有大驚失色，甚至少見的露了絲笑容，不慌不亂的神態讓梁天凡心生疑竇。

梁天凡不禁懷疑起紅姐是不是轉性了，否則怎么會對剛才那句話無動于衷，以過往來看，他只要稍稍靠近蕭云生，就會引得紅姐像個護小雞崽的兇猛老母雞，將他嘲諷的無地自容，恨不得當場去世。

一個多月沒見，紅姐還是那個紅姐，但有些地方注定不一樣。

梁天凡感覺到，卻無法準確描述出是什么地方。

“梁二少，你我也不是多相熟的人，有事說事，不用兜圈子，挺累的。”紅姐又喝了口蓮子羹，語氣沒什么起伏的說，“云生說黃粱美夢，總歸要醒，現在他醒了，過得不錯，希望梁二少也不要癡迷過去。”

“他真這么說？”梁天凡明顯不信，蕭云生對他用情至深，不會輕易移情別戀。他也不準他丟開自己，過去步步為營的二十三年里，無數個需要他費盡心思討好的人，唯獨蕭云生是他討好后回報最多的，一個對他有求必應之人，他怎么會甘心放過？

“二少不是早就從云生那驗證過？”提起蕭云生，紅姐的語氣總算有些溫度，透著熟稔，“又何必特意約我出來，從我這再挨次刀子。”

“你恐怕理解錯了。”梁天凡唇角一勾笑了，他其實長得不錯，面相五官也堪稱英俊，美中不足的是那雙眼睛，眼底總懷揣著明晃晃的不善之意，讓他看起來不太值得人深交，“這次約你，不是讓你捅我刀子，是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談什么呢？”紅姐看著他問，“談談云生該怎么配合你整垮他新東家？”

“自然不是這點。”梁天凡不傻，梁氏娛樂一旦完蛋，身為搖錢樹的蕭云生身價也會跟著跌，哪怕他是娛樂圈新晉影帝，粉絲遍布全球，人好心善，也無法避免被伺機待發的其他人取而代之。

這么淺顯的事情，紅姐能想到，他也能想到，更何況他并不想讓梁氏娛樂完蛋，相反，他想接手公司，將其做大，成為圈內的龍頭老大，說他志向遠大也好，好高騖遠也罷，他確實生出這副心思。

這還要多謝梁天闕，如果不是梁天闕在網上爆出那則丑聞，又真真假假在梁老爺子面前戲精一出，他根本不會被調回總部。

總部人才濟濟，高手如云，能進的自然不是呆頭鵝，他想在總部站穩腳跟，培養出自己的左膀右臂，沒個十年八年難見端倪。他的膨脹心態支撐不住他忍耐那么多年，思來想去又把主意打到蕭云生身上。

只要能拿到梁氏娛樂總裁位置，以他的手段配合蕭云生在圈內的號召力，他繼承梁氏的那天還會遠嗎？

“那，二少想談些什么？”紅姐極為冷淡的看他，修剪鋒利的眉眼間透著幾分涼薄。

“談談你們和我合作，讓梁氏娛樂換個掌舵人，助蕭云生在圈內成為常青樹般的存在，怎么樣？”梁天凡將早就準備好的計劃書放在圓盤上，稍稍用力，轉動圓盤。

計劃書穩穩當當停在紅姐面前，紅姐盯著計劃書看了良久，半晌抬頭看他，依舊是清冷的模樣：“我如果說不呢？”

梁天凡微笑漸收，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下顎，‘唔’了一聲似想起什么：“那，再給你看點東西？”

梁天凡既然約人出來，那就是做了兩套準備，一套是雙方志投意合，一拍即合，一切好說；另一種就不太友好，有種牛不喝水硬按頭的意思，這種往往充滿不可估計的風險，不到萬不得已，梁天凡不想用。

可紅姐態度過于強硬，孤高冷傲的姿態讓梁天凡想起難啃的硬骨頭，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做個砸碎硬骨頭的鐵錘。

他注視紅姐，見對方沒什么表情的掀開第二份文件，初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睛，慢慢神態起了極大變化，隱忍不肯發怒又夾雜著幾絲秘而不發的心疼，他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逼迫人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