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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太遠了,實在是走不回去了。”身后的人輕輕皺眉,幽魂燈離開守燈人一日,便會燈芯萎縮。天擲道:“還是回去吧?!?/br>醒林揉著酸疼的小腿,“可是真的很累……”他望著天擲,天擲也望著他。他呼一口氣,扶著巖石慢慢站起,小腿微微發抖,僵硬的抬起,踩在松軟濕潤的枯枝上。他拿出在東山派戲耍師弟們時候的招數,明明眼前人是最不能招惹的危險人物,可他心微微作癢,偏要招惹。不緊招惹,還要欺負。他彎著腰身,抬起眼,問道:“你能背我回去嗎?!?/br>身后的黑衣人,還未到二十歲,臉龐是那樣的年輕認真,內里卻是所向無敵。一塵不染,這四個字忽然出現在醒林的心中。他看著眼前這位人間閻羅,差點為自己駭笑出聲。天擲注視他,微微斜著頭,他頷首,“可以?!?/br>這一下,醒林真的要駭笑出聲。天擲走到他身前,背過身,微微伏低。望著那蘊含著令天下人懼怕的力道的肩與背,一時間,不知該把手放在哪里,他心慌意亂,手心微微蜷縮。怔了一怔,他才緩緩伏上。這句玩笑話,若對同樣修為的高手來說,無一不是輕薄,折辱,膽大妄為。但是……醒林看著背著他的年輕人,側臉干凈,眼光認真赤誠。還有,原來他的黑發是這樣柔軟。他忙移開目光。趴在那后背上,醒林幽幽地,鬼使神差地問,“天擲的擲是哪個擲?”身下的年輕人道:“是這個擲?!?/br>他停下,右手抬起食指,指節修長而白皙。醒林默契的伸出左手,攤開掌心。不用等醒林說出那第二句,天擲認認真真的在他的手心里,寫下一個“擲”字。指尖劃過手心,很癢,醒林立刻蜷起手心。那一年過得十分迅速,養尸陣里的散修沒熬幾個月就被煉造兇尸,而胡爭如還在苦苦□□。那一年春天雨水特別多,鎮日細雨霏霏,一下便是連綿幾日,忘月窟的洞口,擺著兩個相距不過一臂遠的蒲團,醒林端坐在其中一個上,天擲端坐在另一個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大致是天擲偶爾問他山下的情景,醒林泛泛地答上幾句。夏夜蚊蟲奇多,天上的星星清晰明亮,好在忘月窟洞內滅絕蚊蟲,是一座天然的避蟲寶窟,且洞內陰涼,隔絕了白日的烈陽酷暑。醒林抬著手臂,為天擲指出北斗七星,他二人的蒲團挨在一起,醒林喋喋不休的講著民間星宿的故事,牛郎與織女,董郎與帝女,天擲全然沒聽過,聽得十分認真,有時醒林還講些世間民俗,人間百態,兩人竊竊私語,時不時傳出陣陣笑聲。秋天山上野風干燥,洞內濕潤清爽,山上一片枯樹野草,沒什么景致好看,洞口,一個人忘了規矩,歪在蒲團上,另一個也歪坐在蒲團上,醒林拽著天擲的胳膊,非要他面對自己,天擲無情的甩開他的手,帶著笑意抱怨,“我不信,你又編話騙我!”醒林笑得歡,裝作委屈的樣子喊,“是真的……你聽我說……”硬去掰天擲的肩膀……天擲的修為進度慢了下來,秋日無事,他在燈前打坐修煉,常常有人從身后跑進來,覆在他耳邊,輕聲輕氣的喊,“少尊主,你看這是什么?!碧鞌S知他無賴,偏不理他,醒林將從洞外捉的一指長的大蟲子悄悄放在他臉頰上,蟲子也有靈性,死命的從天擲臉頰上掙扎著掉下來,落進他的衣服里,天擲忍無可忍,笑著睜開眼睛,把醒林推翻在地,在他周身的死xue上連出幾十招,招招不斃命,醒林挨完打,大笑著滾地而起,又是一條好漢。冬日,醒林不再笑鬧了,蒲團徹底從洞口搬回燈前,洞外風雪交加,海風吹干貧瘠的土地,整個晦朔山陰冷之極,只有忘月窟庇護著一方無風無雪的小天地。他的痼疾犯了,來晦朔山那年橫貫胸口而出的樹枝被拔走了,可那里似乎留下了一個洞,每到風雪交加時,便會漏風似的。他的心肺里都是涼氣,每日每夜咳嗽個不停,像是誰在他胸口呼哧呼哧的拉著風箱。天擲從洞外回來時,醒林正捂著胸口咳嗽,天擲將帶來的雜草和樹枝扔在一旁,親自動手簡單搭了一個草墊子床。然后他跪在醒林面前,幾乎抵住醒林的額頭,他道:“你去躺一會吧?!毙蚜痔ь^,頂著兩幅黑眼圈一笑,“你怎知我想躺著?”天擲認真地說,“我去對岸大陸時,曾見小兒生病了,他母親便把他放在床上,輕輕拍著,他便舒服了。”醒林心道,幸好我有金丹護體,平日里打坐時瞇一覺便可,若是個凡人,怎可能撐住一年多不上床好好休息。天擲卻從未留意這些,他將醒林拉到草床上,草墊子和底下的樹枝發出脆弱的嘩嘩聲響。他盯著醒林的胸口,一雙眼認真赤誠,他問:“把你的衣服脫下,讓我看一看傷口。”醒林輕輕撩起眼瞼,注視他,順從的,緩緩地揭開白麻衣衫。一道猙獰的紅色停留在他白皙的胸口,早已變成凹凸不平的疤痕。天擲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輕撫上那紅色。兩人的氣息相撞,醒林的呼吸輕掃他的前額。他冷不丁的開口,輕的像呵出一口氣,問道:“你喜歡我吧?”天擲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胸口,他抬起頭,有些微的疑惑,“喜歡?”他似乎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問題,需要思索,“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彼肓讼耄硭斎坏?。醒林輕輕一笑,意味不明,他拉好衣衫,盤腿坐在草床上,對天擲諄諄誘導,“我說的喜歡和你說的喜歡,不是同一種喜歡,但又是同一種喜歡?!?/br>天擲歪著頭,他有些迷惑了。醒林含笑道,“我剛來時,你曾賜我飲那斷情絕欲水,你可記得?”天擲點點頭。醒林繼而說:“那斷情絕欲,斷的是什么情?絕的是什么欲?”天擲一時間答不上來。醒林搶著說,“斷的是邪情,絕的是歪欲,若動了邪情歪欲,便要痛斷肝腸而死,”“不過,我倒是不怕痛斷肝腸,只是我私以為,情之一字,之所以至真至貴,只在“無邪”二字?!?/br>“你看那牲畜,他若有了中意的另一個,便要抓著那個廝磨尋歡,這是他牲畜的本欲,原沒有錯,但人不同,人超脫六道之外,是集天地精靈之氣所成,人的情,至高至貴,怎可效牲畜事?”天擲懵然點點頭。醒林道:“是故,我以為人與牲畜之所以不同,是人懂得發乎心止乎禮,而人之情與牲畜之欲之所以不同,是因人的情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