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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拿著一把鎏銀寶劍,醒林認(rèn)得,那是紫極觀的劍。這寶劍應(yīng)是他下山所得,他似是未找到什么好的寶器,得了這把劍,正側(cè)臉對身旁的年輕弟子說些什么,順便拿起劍比劃了兩招。天擲垂目看著他手里的寶劍,年輕的臉龐,聽得認(rèn)真。醒林看魔尊那兩招,心中了然,魔尊是在仿紫極觀的劍招。紫極觀,如今天下公推第二的大門派,自己父親亦是從那里學(xué)師出身,故此醒林對他們的劍法十分熟悉,架勢優(yōu)美灑脫,劍招輕靈飄逸。人若驚鴻,劍若游龍。論瀟灑好看,是仙門第一。醒林見魔尊將鎏銀寶劍交與天擲,天擲注視著手里的劍,似在思索。草地上的人群自動避到兩旁,留下一塊開敞的空地。醒林本就在最后一排,倒不用回避,他頭上是一顆老柳樹,枝條輕輕搖曳,晃動日光,灑在他專注的臉龐。他看到天擲緩緩?fù)炝艘粋€劍花,劍身一定,忽而甩開,人隨劍動,衣袂先行飄起。風(fēng)來搗亂,吹動一樹裊裊柳條,如珠簾搖曳,天空投下的碎金色與寶劍寒光相互輝映,淹沒了那飛揚的透明的衣衫。翩然的腰身,輕靈的手腕,這一套劍法醒林親眼見父親使過,親眼見荀令萼使過,親眼見許多紫極觀的弟子使過。當(dāng)然不是分毫不差,但是形神俱在,氣韻悠然。醒林心中漸漸升騰起那一種,在他父親、玉房宮龜蒙真人、胡得生、胡爭如、甘棣華、荀令萼等人心中俱曾升騰起過的,一種恐懼。瘸腿老人的話,輕輕在他腦海最深處響起。“大約奇才總是有些與凡人不同之處。”奇才……醒林的目光茫然。空中揮舞的身法忽而一收,長劍遞出,是紫極觀制勝時慣出的殺招。如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長劍堪堪抵在醒林面前,正沖人身上最柔軟的脖頸。醒林裹著白麻長袍,微微濕潤的青絲散落滿肩。他垂目,看那劍尖寒光刺眼,劍身凈亮如雪,劍柄銀光四射,握劍的手分外白皙——握劍的人亦在注視他。他的目光輕輕柔柔,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響,李山客……小金……二長老在他二人不遠(yuǎn)處,他看一眼默然的少尊主,看一眼默然的守?zé)羧恕?/br>心道:有趣。他越眾而出,向草臺子上的尊主稟告,“尊主,這便是新選上的守?zé)羧耍蚰丛冢僮鹬鞔n了水。”那魔尊點點頭,“嗯。”這只是一件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但……那身裹白麻的人,遠(yuǎn)遠(yuǎn)站在樹影下,他的心頭有一絲異樣。二長老示意醒林,醒林往前走了兩步,越過靜止不動的長劍。他白皙修長的脖頸輕輕伏下,雙目柔順的低垂,裹著白衣,朝魔尊行了大禮。魔尊注視著走近的身影,心里那絲異樣輕輕地飛走了。二長老看著這三人。心道:有趣,太有趣了。第十三章魔尊見過天擲,瞧他無甚大礙,便又消失無蹤,不日,傳來消息,仙門百家從東南海邊戰(zhàn)敗而逃。十二位掌門在與天擲一戰(zhàn)中俱受了重傷,余下不成氣候的眾人商議后亦撤退。醒林近日屢次外出,才得知,原來守?zé)羧瞬皇潜仨毭繒r每刻守在幽魂燈前,他離開忘月窟一日,燈芯萎縮,離開三日,幽魂燈徹底告滅,醒林得知這個關(guān)竅,身上那種游蕩懶散的本性便壓抑不住。正巧,他頭頂上的三個人似乎俱不管束他,魔尊不在,這是不必說了,二長老近日總是對他笑的莫名,令醒林心中很不自在,但卻并不約束他的行蹤。至于那少尊主天擲……醒林站在洞口,悄悄看身后打坐的人影,他似乎也并不愛管束下面人……于是,醒林便這般從老實在洞內(nèi)蒲團(tuán)上打坐,到三不五時在洞口徘徊,接下來,探頭探腦的出了洞。晦朔山中千樹萬樹紛紛落下黃葉時,他出門觀望落木。河水結(jié)第一層冰時,他出門踏冰照影,歲寒天降大雪時,他出門迎風(fēng)浴雪。漸漸地,他出門越來越多,在洞內(nèi)的時候越來越少。天微轉(zhuǎn)暖,晦朔山迎來第一場大暴雨,連下五天五夜,沖斷了山腳的枯木,淹沒了山腰的小湖,漫過無數(shù)小洞窟,海的對岸傳來一種說法,說這是東南海邊的的亡靈在哭。數(shù)以萬計的亡靈齊聲痛哭,因他們死得冤枉。醒林把手揣在衣服里,斜倚在忘月窟的洞口,他看了五天雨。二長老以為他在洞中無聊壞了。五天之后,雨停了,蜷縮在山洞中的眾生都紛紛出來透氣,醒林也終于可以出洞了。但是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晦朔山中的生靈望見,一襲白麻衣服的年輕人身后,跟著另一個總是沉默的年輕人。雨后充盈的小溪邊,守?zé)羧嗽谕O侣牁渖系南s鳴,他身后的人在不遠(yuǎn)處也停下。守?zé)羧藢腔娜~漫坡的地方行走,身后那人也隨著走野路徑。多年后,醒林回憶起來,他也不知他與天擲之間是如何熟稔起來的,似乎是在忘月窟的洞內(nèi),兩人都在黑暗中沉寂太久了,忘了是誰先說了第一句話,另一個人又是怎樣接口,繼而,兩人偶爾說一兩句閑話,你來我往中,兩個人的蒲團(tuán)離得越來越近。大雨淹沒山腰,忘月窟坐擁晦朔山,背靠弦望海,此刻忘月窟后不遠(yuǎn)的斷崖下,弦望海水彎腰可掬。醒林在山中行走了半日,此刻已是夜晚,他走到忘月窟后,弦望海盡頭的明月升起。他下山崖,來到海水邊,輕輕俯下身,一手撩起一汪海水,再傾下,月光下的海水如碎玉銀珠。他身后的黑衣人,在不遠(yuǎn)處依樣撩起海水,依樣傾出。兩個身影都不言語,十分靜謐。忘月窟高處十多丈外的樹下,二長老和他的胖徒兒并排站著。二長老呷一口酒,對徒兒微微一笑,“怎樣?我說看中他,就一定是看中他。”他二人目光所極,無垠的海光中,一白一黑兩道人影,靜默而立,如畫般悠遠(yuǎn)清淡。然而,這還未完,醒林走了一日,竟然依舊興味昂揚。從山后的弦望海邊繞到山前,在深林邊,海水旁,一處大巖石上,他實在是走不動了。他剛來晦朔山時只覺遍地幽靈走尸,無處不危險,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山中暗夜獨行。但如今……他悄悄望向身后,此山中最危險的人物在他身后,山中異物紛紛藏匿,他心中很安然。那一種安然令他想要撒個小野,他盤腿坐在巖石上,不肯再往回走。嘴里念叨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