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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著“想吃什么零食嗎”“要不要喝咖啡”“誰要吃關東煮”后,心滿意足地攥著一堆便簽條下樓去便利店。戚山明正在整理貨柜上的巧克力和口香糖,方栩文故意在門邊停留一會,聽到那聲“叮咚”后才走到收銀臺前,假模假樣道:“你好,請幫我拿五串蝦丸、兩串海帶、兩串豆腐……”戚山明眼睛帶笑,把東西刷過之后遞給方栩文,也學著他說:“先生,請給我七十六塊整。”“我跟你很熟啊小哥,熟客打個折好嗎?”方栩文說。戚山明憋著笑道:“不好。”“算了算了!”方栩文遞過錢,自己繃不住笑起來。戚山明也看著他笑,問:“晚上想吃什么?”“想不出來,下班了一起去超市看看吧。”方栩文小心地提著關東煮,“我還在那個路口等,你下班了直接過來吧。我先走了啊。”戚山明目送他的背影走出便利店后迅速被穿梭人流吞沒。各種口音的通話聲、裙子西褲皮鞋涼鞋、十字路口定時遷徙的人群、漸暗的天色西行的暮云漸亮的霓虹,城市的白晝沉沒至地平線下而夜晚徐徐上升,熙熙攘攘,永不落幕。世界光怪陸離異彩紛呈,只有遠處亮起兩道車燈,總是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路口停泊,總是那個人坐在車里,等待另一個人打開副駕駛的門。然后車發動,匯入一片緩緩前進的車海,流淌進都市絢爛的血管深處。一切看上去都嶄新明亮又美好。像廣告詞里說的:生活如此多嬌。除了……除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片漆黑的臥室里,方栩文看著手機上的日歷計算時間。在每一個整的周期他總是很緊張:一星期整、兩星期整、一個月整。人們喜歡在整數的時候道別,也許戚山明也不例外。手機光映得他的臉慘白,仿佛虛假的瓷面。而在臥室外,戚山明輾轉反側,聽著鐘沉穩的走動聲。他也在等,在等某一天方栩文說一切都好了,不需要幫助,不需要照顧,一切恢復正軌,每個人都各回其位。那一天可能是明天,是后天,是永遠都會到來的,往后的每一天。——可是那又怎樣呢?這個城市從來不缺難以入眠的人,脆弱是屬于深夜的片刻的,第二天,所有人都會高高興興地搭上生活的列車,一往無前氣勢洶洶地向美好未來駛去。服務員的微笑、早間新聞主播的微笑、同事的微笑、陌生人的微笑,就是全部這些渺小的快樂構筑成了這座城市的龐大快樂。在方栩文拆石膏后的日子里,他們兩個人也快樂,自暴自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樂。周末,他們窩在沙發上一起看電影,方栩文吃完了自己的爆米花伸手拿戚山明的;他們一起逛超市,討論晚飯吃什么;他們總是忘記一天一澆的規則,每次路過花盆都隨手給花澆水,最后只收獲了還未開放就死掉的一個花骨朵;洗漱臺上的兩個杯子;玄關處并排放著的兩雙拖鞋;兩把鑰匙;兩個剃須刀;偶然的一個瞬間,同時冒出的“他是不是也……”。生活如此多嬌。直到那一天,當他們走在街上剛剛討論完明天要去露營后,有聲音從背后傳來:“戚山明?是你吧戚山明!看樣子,你從牢里出來后過得很好嘛。”第十六章回想那一天,其實一切發生得有種莫名的宿命感:那是六個星期整的一天,在一個月整和兩個月整之間,劫后余生和忐忑不安中的微妙的過渡點,天然帶有一種讓人容易忽視的、蟄伏著的惡意。十月下旬,氣溫漸低,街上的人們紛紛穿起長袖長褲,偶有落葉從枝頭墜落,無聲無息地被人們跨過。方栩文從星巴克推門出來,走向戚山明。他已經換上了長風衣和圍巾,捧著一杯熱咖啡和戚山明討論露營的細節。今天本來是休息的,但方栩文臨時要去公司取一份文件,正好便利店也有一點工作上的小事需要戚山明去一趟,兩人就一起出門了。一陣秋風吹來,戚山明抱起胳膊抖了一下,方栩文讓他幫自己拿杯子,邊脫風衣遞給他邊笑:“我就說今天冷吧,還不穿外套。”戚山明看著他的衣著,道:“你穿吧,給我你不冷嗎?”“不冷,”方栩文聳聳肩,“真的不冷!我就是圖好看。”戚山明穿了他的衣服,兩人一起往車停的地方走。方栩文心里正想著等下拿了文件后回去得接著臨時抱佛腳,惡補一番怎么辨認星座時,一個人和他擦肩而過。那一刻他沒來由地悚然一驚。四周的嘈雜人聲似乎瞬間消失,只剩下那個人的腳步聲,啪,啪,啪,然后頓住,腳掌在地上碾轉的聲音。商店玻璃窗的倒影上,他可以看見那個人歪著頭在他們身后打量的樣子。一個三十出頭、中等身材、頭發油油地貼在頭皮上的男人,臉上有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可能是直覺,或者發現危險的本能,他突然拽住戚山明往前走。走快一點、走快一點、走快一點……戚山明說:“怎么了?”他艱難地笑了笑:“有點冷。”車就在不遠處,再過二十秒,不,十五秒,他們就可以上車往公司開去了。人群從靜止恢復流動,方栩文感受到心臟在猛烈地跳動著。他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甚至也對自己憑空產生的恐懼疑惑,但空氣中冰涼地沸騰著的不幸氣息越來越濃,有如實質。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戚山明?”“是你吧戚山明!”身后的人突然拔腿跟上來,帶有惡毒笑意的呼喊聲越過路人,讓戚山明身子猛地一僵,“看樣子,你從牢里出來后過得很好嘛。”劍落了。方栩文感到身邊的人突然加快了腳步,但是那個人走得更快,不一會兒就在身后狠狠推了戚山明一把:“可以啊,還裝不認識啊你。出來后混的挺不錯的嘛,眼睛里都看不上大哥了是吧?”“穿的也人模狗樣的,嘖。”他斜眼上下掃視兩人,瞇起眼睛笑,“這一看啊,還真看不出來你是個殺……”“滾。”方栩文冷硬地打斷他,向前一步擋在戚山明身前,和那人對視著。那人“呵”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種油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老弟,”他從腳一路向上打量,目光在方栩文臉上逡巡,“你老娘應該教過你嘴上講點禮貌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嘛。”又轉頭看戚山明:“你說對吧?”戚山明把方栩文往后拉,輕輕說:“你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