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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小花奶奶和林予說話的工夫,他一直在旁邊打哈欠,估計等著散完步回去睡回籠覺。“立冬大哥,我最近開展了上門看風水的業務,你需要嗎?”林予還沒忘給對方旺財運的事兒,說得特誠懇,“看得好了,能在你家吃碗打鹵面嗎?”立冬邊打哈欠邊樂:“看得不好只能管一碗鹵,咸著你可不負責。”聊了幾句,立冬陪著小花奶奶進去了。林予四處張望,終于在街對面看見了立春。立春在太陽下不怎么明顯,仿佛走走就蒸發了。他穿過馬路,神情懨懨地走到了林予的面前。林予關心地問:“立春大哥,你心情不好嗎?”“我心情挺好啊。”遛狗經過的王大爺以為林予問自己,“中午吃紅燒魚,吃完去下象棋,美得我哇。”人來人往,此地實在不適宜聊天。林予干脆扔了廣告紙,和立春也進了公園。他們上了最高的那座假山,坐在亭子里能望見沿著湖散步的人們,仔細尋找還能看見立冬和小花奶奶。立春終于開口:“昨晚凌晨我哥還沒回家,我去他單位找,見就他一個人在加班工作。他偷偷賺外快,忙得都快沒休息時間了。”林予安慰:“這兒競爭比縣城里大太多,大家都不容易。立冬大哥要給小花奶奶養老,還要還貸款,肯定辛苦。”他說完覺得什么安慰作用都沒有,還有感而發加了句:“唉,我們外地人為了生活真不容易啊。”其實他有點心虛,他去網吧嘚瑟了一宿,回來瞇一覺還吃了現成的煎餅果子,好幸福嘛。立春笑笑,卻沒多開心:“以后他要一個人給我媽養老,一個人照顧我媽。我什么都不能替他分擔,還把我那份責任扔給了他。”林予望向湖邊,那次半夜遇見立冬搬家,他知道對方過得有多辛苦。可生活的辛苦也就算了,還要假扮自己死去的弟弟,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秘密,心里只會更苦。他不禁想起蕭澤問的,立春會不會后悔?蕭澤為不適當的提問而道歉,那他自然不會再問一遍。林予依舊是盡力安慰:“立春大哥,你別再想這些了。立冬大哥肯定不會怨你,他肯定還會希望你到了另一個世界能真的開心。”立春攥著拳頭,還是很沉重。林予又說:“你之前不是看了嗎?有沒有打算去旅旅游?其實之前為了找你,我差點就坐火車南下了,結果車票太貴,我就沒去。”立春終于露出了笑容,被逗笑的,但眼里是很濃的感動。他沒想到萍水相逢能被這樣細心地安慰,從孝水相遇,到一路的陪伴,再到眼下。他越來越覺得……抱歉。“林予。”立春終于松開了拳頭,好像如釋重負,“其實我隱瞞了一些事實。”林予下山時覺得輕飄飄的,每一步都有踩空的危險。立春在后面沒有腳步聲,不知道是落下了,還是在緊緊跟著自己。他沒回頭,只想立刻回貓眼書店。想抱抱陶淵明,想看看蕭澤在做什么。玻璃門關著,生意還是那么冷清,蕭澤正坐在吧臺后面看一本,聽見動靜也懶得抬頭。直到熟悉的腳步聲在面前停下,對方隔著吧臺盯著他,他才紆尊降貴似的抬了頭。林予哭喪著臉:“哥,我下班了。”整天也就三小時工作時間,還有臉說成上班下班。蕭澤輕輕點頭:“給你留了一架書,去擦干凈。”林予無動于衷:“我不去。”“我發現你最近有點不知好歹。”林予捶打桌面:“……我沒有,我憋屈!”“你有什么好憋屈的。”蕭澤的語氣滿是不在乎,低頭繼續看書,翻頁,三兩行一眼,偶爾眨一下眼睛。林予跑到門口掛了“休息”的牌子,又跑回來繞到蕭澤的身邊。他用手掌蓋住書,然后不請自來張嘴就講:“哥,你知道嗎?在車上的時候你問了立春大哥有沒有想過換一條路走,其實他后來回答了,他說他沒路可走了。我當時只是替他難過,現在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蕭澤似乎有些預感:“他對你說了什么,是么?”“嗯。”林予倚靠著吧臺,整個人十分喪氣,“他說他是罪有應得。原來調到整治中心以后,他接觸各方的人多了,機會也就多了……違法亂紀的機會。”“你直接說吃回扣不就得了。”蕭澤打斷。級別高的才叫收受賄賂,級別低的只能叫收回扣。林予平靜地轉述:“頭一年他始終在拒絕,除了工作,他的心思都在怎么往回調上。但是希望渺茫,后一年他就不費勁申請了,也開始了違規cao作。”“他說他很懦弱。”林予抓住蕭澤的手臂,“哥,可是他敢干違法的事兒,還敢從那么高的樓上跳下來,他真的懦弱嗎?”蕭澤沒立即回答,反問道:“你心里現在怎么看他?”林予猶豫不決,怕看得不對令蕭澤覺得自己不成熟。“我本來特別替他難過,覺得他活得太委屈了。所以當他告訴我他是罪有應得的時候,我應該生氣的。”他停頓好久,“可是……我好像沒生氣。”蕭澤有點想笑:“你不是憋屈么?”林予點頭:“因為他都親口承認了,我居然還不想相信,我真的感覺他不是做那種事情的人。”“忽悠蛋。”蕭澤抽出被抓著的手臂,“其實我早上就知道了,聽劉主任說的,但我沒告訴你。比較一下劉主任和立春的說詞,大概能知道真實的情況。”林予急道:“你怎么不告訴我啊!哥,你快告訴我!”蕭澤拿起:“把書擦了去。”“……”林予真是服了,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讓他干活兒。他迅速跑書架前開始擦,幾乎使出了平生最高的工作效率。擦完手都沒洗,直接躥回蕭澤身旁,瞪著眼睛等著聽。蕭澤不緊不慢地說:“劉主任說立春是畏罪自殺,收回扣、文件造假、唬弄村民、和合作方私下簽協議,好多條。”林予聽懵了:“不會吧?”的確不會。立春膽子很小,只想過穩定的生活,一套單位宿舍,和一份養得起家的薪水就夠了。他給自己的評價沒錯——懦弱。懦弱又老實,根本沒人主動質問,但自己因為別人的幫助而愧疚,主動就坦白了。所以老實到這份上,能指望他干那么多膽大包天的事兒嗎?他吃回扣,自殺。正巧趕上工程出事兒,所以他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替死鬼”。他是罪有應得嗎?算是吧。但絕對罪不至死。而且他犯罪的動機也未必是為了錢。如果說土勘院的八年,每天都積累一分不快,那在整治中心的兩年,他終于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