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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手,也砍入了花mama的心。花mama說,她的心隨著那一刀猛地一抽,從此再也忘不了那個決絕的少年。那時的花mama還年輕,美貌正盛,卻在心中立誓,若有熬出頭的一日,定要跟個這樣硬氣的真男人。 老乞丐失去能干的義子只會坐吃山空,沒兩三年就把舒享留下的錢財揮霍一空。與此同時,一個年輕的飛賊在江湖上聲名鵲起,不過沒人說得清此人的來歷。老乞丐喝醉了酒會跟人吹噓,說那個飛賊是自己的義子,不過沒人相信,因為老乞丐那時已經落魄得連乞丐都不如了,整天瘋瘋癲癲的,最后死在了街頭。有人嫌晦氣,把尸體卷在破席子里,丟到了城外。過了一夜尸體不見了,城外的荒山上卻多了一座新墳,墳前還有供品。 說到此處,花mama嘆道:“原來他不光硬氣,也講義氣。” “花mama怎知一定是他葬的?”我問。 “因為每年那個日子他還會去那墳前祭一祭,供品和紙錢都是我幫他備的。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花mama得意地一笑。 花mama和他的重逢遠在斷手十年之后。十年時間,少年長成了男人,憑一只手就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ama也攢夠了身家,自己做了自己的主。他頭一回來花香樓,花mama就認出他,盡管他的臉上多了滄桑。花mama支走了所有姑娘,把他帶進了自己的臥房,從一口上了鎖的箱子里拿出一個精致的梨木匣子。花mama在他眼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里面裝著一只切口整齊的斷手——正是他當年砍下來償還給義父的右手。他驚住了,身份被戳穿,一時有些防備?;╩ama提起當年,述說自己多年未變的情意,并承諾保守他身份的秘密。他思索一番,同意留下。妓/院也是個不錯的藏身之所。花mama主動獻身,從那天起就跟了他。不過花mama沒跟任何人說過,舒享就是“獨影”。他睡在花mama房里,和花香樓的姑娘們一樣,白天睡覺,晚上干活。 我問花mama:“您是怎么讓那只斷手保持原樣的?” 花mama嗔道:“唉,可是大費周折,花掉我許多積蓄呢?!蹦樕戏置髟谛?,寫著“花再多錢也值得”。 我問花mama:“他的事,別的姑娘不知道,為什么單單告訴我?” 花mama回答:“因為只有你姓了他的姓?!?/br> 我嘟吶道:“又能怎樣?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花mama嘆道:“他不認你當干女兒,恐怕心里當你比親女兒更親。” “他又沒說過,mama豈能知?”我聽得心里有些高興,面上還裝作悶悶不樂。 花mama笑著說:“我見過的男人比你的頭發絲都多。風月場上滾了幾十年,男人心里想什么,我豈能不知?”花mama的笑忽然黯淡下去,聲音也蕭瑟起來:“他是舍不得讓你跟了那些混江湖的男人,只恨不能把你嫁到天上去,畢竟你還在襁褓里時就比一座紫檀佛像更貴重了?!?/br> 這是指我的身世。我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兒,生下來沒滿月就被人放在慈濟庵門口了。慈濟庵是城里唯一一座尼姑庵,受各家太太小姐們的關照,香火鼎盛。慈濟庵里有一座珍貴的紫檀佛像,半個人高,是一個當上二品官的孝子為他母親祈福長壽而捐的,據說花了三千三百兩銀子。這是一筆巨款。妓/院里一個俊俏姑娘的初夜才值五十兩銀子。一到春節,城里到處都放炮仗。那年春節,有幾個頑童把炮仗點燃了扔過墻頭,想嚇嚇那些一板一眼的尼姑們,怎知墻那邊正掛著晾干了沒收的緇衣,緇衣最是易燃,冬天的慈濟庵院子里又滿是枯草,火星四溢,不遠處就是柴房和放經卷的禪室。庵里的尼姑們有些趁著年節出去化緣,有些去城外接濟乞丐,上了年紀的幾位老尼都被富貴人家的女眷請去吃齋祈福了。等僅剩的幾個小尼發現起火的時候,火已經過到后院了,冬天的風最勁,火借風勢,憑那幾個小尼根本撲不滅。煙熏火燎,嗆得眼睛都睜不開,幾個小尼索性翻過后墻先逃命去了,早忘了紫檀佛像還在前院的佛堂里供著呢。她們忘了有人卻沒忘。慈濟庵的濃煙很快引來眾人滅火,他就混在滅火的人群中,趁亂潛入。 “結果,他冒險從火里帶回來的不是那座紫檀佛像,而是一個裹在襁褓里的女嬰。孩子太小,被煙熏得嗓子都啞了,哭聲小得幾乎聽不見。”花mama說。 那個女嬰就是我,被著急逃命的小尼們忘在著火的尼姑庵里。 “那座紫檀佛像呢?”我問。 “被火燒沒了?!被╩ama無奈地攤攤手。 “他那么厲害,就不能連佛像一起帶出來嗎?”我撿回一條命,也從此欠下他的債——多達三千三百兩銀子的巨款。 花mama看看我,皺著眉說:“你忘了?他只有一只手?!?/br> 所以,他只能在佛像和嬰兒之中選擇一個。 “那場火很大,”花mama說,“整個慈濟庵都燒沒了,還連累了半條街的人家。他的衣裳也燒爛了,身上落了疤。” “所以,花mama就同意養著我了?”我問。 “不養也不行啊?;饟錅绾笪冶慊剡^慈濟庵,撿你的那個老尼求我在新庵建好前先照看你一下。后來,新庵遲遲建不起來,老尼也病死了,尼姑們漸漸都另尋了去處。我本想把你再丟到哪兒去,阿享不同意,非要等你長大還清了欠債才能放你走。”花mama邊修磨指甲邊同我說話。 “花香樓的姑娘,都是用花加香字取名字。為什么我不一樣?”我問花mama。 花mama吹吹指甲上的蔻丹,說:“你的名字是阿享取的。你是他救的,所以姓他的姓,就像他是老乞丐救的,所以姓老乞丐的姓。運,是運氣的運。他說,一個天生地養的孤兒,能指望的只有運氣了,所以你叫舒運。” 然而,他取的名字他自己卻從來不用?;╩ama和花香樓的姑娘們都叫我“阿運”。他管我叫“蠢蛋”。 小的時候我很愛哭,他會不耐煩地說:“蠢蛋,哭什么哭,哭的老子心煩?!比缓蠛鋈怀鋈ィ俸芸旎貋?,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幾塊姜糖,趁我咧嘴大哭的時候塞進我口中。我為了含住姜糖,不得不停止哭泣,等吃完了糖,也忘了哭。他總拿這法子治我的眼淚,我便用眼淚換他的糖吃。 “你明知這小丫頭要挾你,你還上她的套?”花mama從來都是眼明心亮。 “沒爹娘心疼她,她才鬧的?!彼倳嫖议_脫。 “你像他。他心疼你就像心疼他自己。”花mama對我說。 我還小,不關心他為什么哄我,只想吃糖。 可小孩總會長大,花香樓的姑娘十五歲就開始接/客了。我長到十七,依然無所事事,每天在花香樓里給姑娘們端茶遞水,洗衣掃地,干些打雜的活計。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