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1
“鄭美人!”皇后臉色微慍,語氣也重了幾分,“念在你平日敬我,你的話我不會轉述給陛下。你不要犯糊涂!陛下可是古今第一圣君。此次西征,陛下這主帥只是掛名,你兄長這副帥才是真正領兵之人。如今敗了,還問什么因果。你兄長若是無辜,難道百萬大軍一敗涂地竟是陛下之過?摸摸你脖子上的腦袋,好好想想吧!”皇后拂袖而去。 皇后的話如五雷轟頂。我踉蹌著想回寢宮,沒走多遠,就昏倒了。 “先扶進去吧——”有人在說。 浸過涼水的帕子敷在我額上,意識被激得清醒過來。我睜開眼,定了會神,才發覺自己躺在密妃宮里。 “你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去找人來抬你,另一個召太醫去了。你剛好倒在我門口,奴才們就近把你扶進來了?!泵苠次宜南抡胰耍愫靡饨庹f。 我剛進宮的時候,同密妃關系不錯,只是她后來和陛下有了齟齬,近乎隱居,就很少見面了。劉家是書香門第,密妃的父親曾是陛下的老師。密妃身上那股不疾不徐的穩重勁,很有大家風范。我一直對她頗有好感。眼下大難臨頭,孤立無援,看到密妃竟讓我忍不住哽咽,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地傾倒出來。 “密妃jiejie,鄭家三代領兵,男人都上戰場,沒有幾個能完好無損的回來,所以,我大哥絕不會怕死。只是,死也該死個明白,他身經百戰,怎會在西川敗得凄慘?看陛下的態度,似乎不想給大哥留絲毫余地。” “將軍百戰身名裂。鄭美人,皇后的話是好意,你再聽我一句勸,不要追問陛下西川之戰的原委。不管陛下給你大哥何種死法,你只叩頭謝恩就是了?!?/br> “不!拼著我兒不坐那個位子,我也要保住我大哥的命?!蔽蚁肫鹕恚^還是昏昏。 密妃把我按住,把房門關上,輕聲說道:“傻子。武將果然都是一根筋。有朝一日,你兒子坐了龍椅,再給你大哥和鄭家平反就是了?!?/br> “要那遲來的虛名何用?趁人還活著,保住性命才最要緊。真等到那一日,我大哥墳頭的樹都比腰粗了。父親在時常說‘人死總是容易,活著才難’。你們以為武將殺伐為業,便都是草菅人命的嗎?”我說。 “唉——”密妃一聲嘆息,拍著我的手說:“龍椅之下,堆疊的都是看不見的白骨,就算看得見,也要習慣視而不見。我當初也想不通?!?/br> 密妃話語未停,目光卻越過我,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家父是陛下的老師,我嫁過來的時候陛下還是皇子,一晃二十多年了。讀書人都以培養、輔佐明君圣主為畢生之志,家父也不例外。圣君有三德:仁、智、勇。在家父多年影響之下,陛下立志此生要做‘當世第一完人,古今第一圣君’。一個人一心向好,是好事不是?想來這也是家父迂腐之處,古今何曾有過完人?陛下繼位后,家父成為三司使悉心效力。我成為密妃,地位僅次于皇后。鄭美人,你應該還記得,家父當年獲罪的緣由吧?對,貪污。因為陛下推行的稅制革新進展不順,各州的錢糧收不上來,國庫空虛,連官員的俸祿都快發不出來。家父認為新政尚有不足之處,加上陛下新君登位,經驗、時機都不成熟,曾經力阻陛下施此革新,但因為都是師生密談,未有公之于眾,人人都以為,陛下的革新家父是支持、甚至慫恿的。很快局面就近乎失控。革新失敗的責任必須有人承擔。于是,陛下以貪污為名撤了家父的三司使之職,入獄審查。能查出什么才有鬼!你去劉家看看,有幾樣值錢的新東西?家父那個老儒生,一輩子視錢財如糞土。若說家父最在意的,除了這個皇帝學生,就只有清譽名聲了。家父原想教出一位有德圣君,結果卻教成了偽君子,逼他背著惡名去死。出事后,陛下也不許我見家父,好在劉家仍有幾份人情可用。我去牢里,匆匆見了家父最后一面。家父之言,我至今清楚記得。家父說,密妃之密,非親密之密,實秘密之密。深宮險惡,官場叵測,要保住性命,不在與陛下是否親密,而在能否守住秘密,因為咱們陛下,最在乎面子。我強迫自己關閉嘴巴和耳朵,不向陛下喊冤,不聽外間非議??焓炅耍译m已失寵,卻還好好地活著。大殿下也活著。劉家其他人也都活著。鄭美人,明白了嗎?就算仁、智、勇都是君王的假面,假面背后有流血的替罪羔羊,你也不能把那假面揭穿。君王是永遠不會錯的。” 我呆呆看著密妃。她毫不躲閃地回視我。 “密娘娘——”密妃的大太監多喜隔著門稟報,“陛下剛發了兩道旨意。一是,給溫美人封妃?!?/br> 密妃提聲問道:“賜了什么封號?” 多喜答:“真妃?!?/br> 密妃問:“珍貴的珍?” 多喜答:“不,是真假的真?!?/br> “哈哈,真假的真?真妃不真,真真好笑。哈哈——”密妃笑了,接著問道:“另一道旨意是什么?” “鄭平將軍瀆職罪,判了絞刑?!?/br> “大哥——”我失聲喊道,不及多言,只覺得天旋地轉,倒在密妃身上,不省人事。 玉妃的故事 “喵,喵——” “天,有貓的聲音!小雪花,你快去把貓趕走!快去——” 我怕貓!貓的眼睛能看見鬼魂,所以,我死了能躲過活人的恩怨,卻躲不過貓的糾纏。 我對母親的印象非常模糊,僅存的記憶都像是夢境的殘留:她的手、臉和聲音都很柔軟,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樣貌。母親是在一個平常的夏日,像平常一樣出了門,卻沒和平常一樣回來。她從那天起再也沒回過家。那時,我剛三歲。有人說她不是一個人走的,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父親氣得發瘋,燒掉了關于母親的一切,除了我;更不許家人有意或無意再提起母親。在父親的不遺余力下,母親的痕跡消失得比死亡更徹底。如果不是知曉非一男一女不可孕育兒女,我會以為自己本來就沒有母親。 父親沒有再娶,也沒有別的孩子。父親從來不準我打扮,一面鏡子不給。我被鎖在四方的院落里,不能出門,不得見人。我只在洗臉的水盆里看過自己的臉——是一張讓人愿意一直看著的臉。不知不覺地,我到了能嫁人的年紀,父親終于給我一面鏡子和一個匣子,匣子里裝著胭脂——是我的第一盒胭脂。我歡喜得很,每天都涂那胭脂。涂了胭脂的臉,讓人更愛看??墒?,漸漸地,我覺出不對勁,洗臉的時候,面皮開始刺痛,過了幾天,變成灼痛,最后變成不沾水也痛,不用上胭脂也像上過胭脂一樣紅。我不敢再上胭脂,痛漸漸消了,紅也慢慢褪了,左臉回復原樣,右臉卻長出一大塊黑斑,好像野貓的花斑。為了洗掉那塊斑,我把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