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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素心殿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4

分卷閱讀94

    近鄰”,雖然商若谷和文永富長大了還是一樣別別扭扭,可商家和文家倒真成了和睦的鄰居。商若谷總被家里人支去文家鋪子里幫忙抄錄。文永富也常被家里人派去給商家送些沒人贖的好物件。

    文永富能雙手打算盤,又快又準,堪稱絕活,心算的本事更是一流,買進賣出從未虧本,歸攏賬目從不出錯;商若谷有一手好書法,一肚子好文章,給文家鋪子寫的門聯,人見人贊。在各自的行當里,兩人都算得上才子。

    平息是當時鄧州典當的規矩:在當票上約定的期限內,典當物的贖回利息是固定不變的。大的鋪子,因為典當物太多,需要留專門的庫房存放東西。有些精貴的衣料細軟,還要雇伙計專門照看,防霉、防賊,占地方不說還要多花工錢,所以當鋪都喜歡簽短期的當約,不愛簽長期的,一旦期滿未贖就可以自行處置典當物。可州府有規定,商人不能欺行霸市,否則會被問罪。有幾家大當鋪的掌柜就因此被州府抓過,后來,凡有來簽長期當約的,當鋪都不敢不接,更不敢少折銀錢,怕惹來處罰。

    速息是文永富想出來的主意,讓文家當鋪在鄧州聲名大噪。速息就是在當票上約定的期限內,典當物的贖回利息是加速計算的,時間越久利息越高。為了吸引典當人選擇新的利息算法,凡速息當約都有比平息當約更高的當金,和更低的短期利息。把規矩這么一改,典當人有好處,當鋪也能獲利。雖然這法子很快就被別的當鋪學會了,可這首開先例,不拘一格的態度讓文永富年紀輕輕就在鄧州的商界積累了聲望,四十歲時當上了鄧州商會的會長。建立商會也是文永富的主意,在此之前鄧州、乃至全國的商人都是各自為政。

    這都是后話了,二十三歲的文永富還是初出茅廬的小掌柜,剛因為創立了速息典當法而在鄧州城聲名鵲起。文家鋪子的生意好得忙不過來,不得不請商若谷過來幫忙記幾天賬。

    商若谷隔著簾子,皺著眉頭邊抄賬目邊聽文永富在柜臺后面一次次和人討價還價,錙銖必較,分毫不讓。

    忙到傍晚,簽好最后一份當約,文永富伸伸懶腰,準備關門了。商若谷也把賬本理好準備回家了。就在這時,進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少說得有六十歲了,皺紋滿面,白發滿頭,攥著一張當票遞給柜臺后面的文永富,說:“掌柜的,我來贖當。”

    文永富驗過當票,從庫里找出典當物,是兩件半舊的棉襖。文永富扒拉兩下算盤,對老太太說:“連本帶利贖回要三百七十錢。”

    老太太掏出個布包,哆哆嗦嗦地數著。文永富看了一眼,忽然勸道:“老太太,不用數了,這些錢一看就不夠。我多一句嘴啊,三百七十錢足夠買兩件新襖穿,不如就別贖這舊的了。”

    老太太扒拉了一陣算盤,又把包里的錢翻來覆去數了幾遍,發現果真不夠贖當,想想文永富的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文永富關了鋪門,轉身發現商若谷站在身后,便問道:“你怎么還不回家?”

    商若谷看文永富的眼神照舊帶著鄙視,說道:“三百七十錢對你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那兩件舊襖你也不是非要不可,何不就便宜些讓老人家贖回去?入了秋,天氣越發涼了,老人可禁不起凍。”

    幾句話入耳,文永富的臉色難看起來,反駁道:“說得好聽,你這么憐貧恤老怎么不自己出三百七十錢,干嘛來打劫我?我開鋪子是做生意的,有錢也是辛苦賺的。沒聽說哪條律法規定非得把錢給不認識的人花。天下窮人多了,我管得過來嗎?今天一個贖不起,明天兩個贖不起,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商道講究一視同仁,以誠相待,不是尊老愛幼,劫富濟貧!”

    “貪婪!”商若谷嗤道。

    “迂腐!”文永富回敬。

    兩人不歡而散,心里都把對方罵了一百遍,發誓此生不與為伍。然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印象并非永恒不變。商若谷對文永富改觀是因為一件事,對商家和商若谷的人生來說算是一件大事。

    商若谷的父親在鄧州府衙里當了個芝麻小官,因為清高孤傲跟上司和同僚相處得不好,落魄潦倒,本想熬到年紀就回家養老,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添油加醋坑了一把,丟了差事不說,還進了牢房,被判杖責一百。別小看那中空的木條,打在大腿上,超過十下準定帶傷,超過二十下就會血rou模糊,超過五十下興許殘疾,超過一百下十有八九要去見閻王。可以拿錢贖罪,鄧州府衙的規矩是十兩銀子抵得一杖。一百杖需要一千兩銀子。這可真是要命的價錢了。在鄧州,若是不吃rou不裁新衣,十兩銀子夠四口之家過一年。商家清寒,哪兒拿得出一千兩銀子來?

    為了救父親,商若谷急得團團轉,求爺爺告奶奶,拜訪了所有的親戚,到別人家里下跪作揖流淚磕頭,只借到幾十兩銀子。雖說自小就清寒慣了,以貧賤不移自勉,到這個節骨眼上,商若谷才真正明白了因貧窮而顏面掃地的痛苦。把家里翻個底朝天也沒幾樣值錢的東西,商若谷糾結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把心中最寶貝的東西——書,包了一捆,放到了文永富的柜臺上,奄奄地說:“看在老鄰居的份上,給個好價錢吧。”

    文永富翻翻那書,又看看商若谷,說:“書能當幾個錢?”

    對書的嫌棄,就像是對窮書生的鄙夷。商若谷的自尊心又被刺痛了,想到在各處承受的冷言冷語,忍不住大聲嚷道:“書!書是圣人之言,無價之寶!你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懂什么?錢、錢、錢!你們這些買賣人見利忘義,府衙里那些當官的見錢眼開,還有那些靠著些田產家業不學無術的勢利小人見死不救。這個世道全被你們搞壞了,被金錢腐蝕盡了!”

    文永富詫異地看著一向以“讀書人溫文爾雅”自居的商若谷紅著雙眼,站在鋪子里喊叫,若有所思。等商若谷喊夠了,安靜下來,文永富不疾不徐地說:“我懂得何種物什值多少銀子。懂得這個足夠我吃飽穿暖。我還懂得,金錢會腐蝕人是因為人本身的貪欲使然。人若能克制貪欲,再多的金錢也腐蝕不了。”說著,文永富遞給商若谷一張當約和一百兩的銀票,收下了那捆書。

    商若谷被文永富的話說愣了,仔細一看當約,知道自己占了便宜。那捆舊書最多值十兩銀子。當約上沒有寫明贖回期限和利息。商若谷明白,這是文永富告訴他,什么時候來贖都行且不收利息的意思。終于有人誠意相助,商若谷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都熱了,把當約和銀票揣進懷里,朝文永富一揖,急忙地走了。

    晚間,商若谷對母親說:“籌了許多天,辦法都用盡了,只湊了這一百七十多兩。一千兩是肯定夠不上了,只把這些錢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