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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我 。” 秋河走的時候,剛過完年,宮里的燈籠還沒摘。 身邊的人常勸我:“藺娘娘,樊大人不在了,您別太招搖,低調些吧,皇后娘娘天天想找您麻煩呢。” 這我當然知道,要不是有秋河,我哪能在貴妃的位子上穩坐這么多年。 不過,秋河不在了,我還當這個貴妃娘娘給誰看?以前那般耀武揚威,是想告訴秋河,我不后悔。進了宮,我過得很好。這份風光,是樊家給不了的,所以我沒做錯。 其實,錯沒錯,我心里最清楚。 沒有樊丞相保著,晁芊芊要挑我的毛病,容易得很。晁皇后為了她meimei,忍了這么些年,真是夠能收的了。 我讀書是個半調子,過了很久才發現,韓翃的原詩是“曉月暫飛高樹里,秋河隔在數峰西”,秋河給我的箋紙上寫的卻是“曉月誤飛高樹里,秋河永隔數峰西”。 人常說的有緣無分,就是這個意思吧。 衛容華的故事 知道饑餓的滋味嗎? 不,不是一頓飯沒吃的那種餓,是記不得上一次吃飽是什么時候。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在饑餓中度過,再也聽不到胃的鳴叫。本以為餓久了,只要不餓死就會麻木,像疼痛一樣。曾聽說,受大刑的人,開始時候特別痛,但只要挺住,后面就會麻木,越來越不痛,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身子了,所以那些受過重刑的人死時,往往都沒有知覺了。刑部里有經驗的官吏都明白,一旦用刑,剛開始就得下重手,把人給唬住,要是讓犯人挺過去,后面再加碼也用處不大,想問出什么就難了。 同為痛苦,饑餓卻不是這樣。饑餓只會越來越難熬,令人喪失理智,忘了自己還是個人,可以吃蟲、吃土、吃人、吃死人、吃親人……甚至有人餓到極致會去咬自己身上的rou吃——人變得不是人。 饑餓,才是最狠的酷刑。絕食幾天可以很快死去,常年忍受饑餓卻會把人逼瘋。 奴婢衛氏,北昌國人,本是宮中司膳苑的掌膳女官,家在泉州。 泉州是北昌國的圣地。州內共有六百六十口泉,既有冰泉,也有溫泉。溫泉可以祛病,冰泉可以釀酒。泉州人都喝泉水,用泉水煮飯燒菜,味道香甜可口。泉州人不溫不火,既不出將軍也不當大官,唯獨舍得在“吃”上下工夫,也只有泉州人曉得如何用溫泉的熱度烹飪,用冰泉的涼度儲藏食物,用一種食材做出百樣菜式。因泉州菜名馳天下,宮中司膳苑里從來也少不了泉州廚娘。 金麟君是早產,自襁褓中就羸弱,脾胃不佳,食欲不振,讓金麟君的生母濮太后——當時還是濮夫人——cao碎了心。金麟君三歲時,曾大病一場,嘔吐不止,飯食和湯藥都喂不進去,眼看著病情一日重過一日,濮太后急得六神無主。奴婢常得太后賞賜,于是斗膽建議,試試藥膳,用湯粥和燉菜,中和一些湯藥的猛力,不激腸胃,易于消化;食材選用溫性滋補的,可以沖淡藥味,輔助藥力。太醫怕擔干系,只說請太后決斷。濮太后看著金麟君黃瘦的小臉,決定聽奴婢的法子,試上一試。奴婢不眠不休,做出百多樣吃食,熬了六七天,金麟君的病情終于開始好轉。太后賞了奴婢房屋田地,還提拔奴婢當了掌苑女官,專門負責金麟君的飲食。 按濮太后的吩咐,奴婢每日為金麟君準備三餐,每餐四菜一湯兩主食,四菜必須兩葷兩素,兩葷必須一山珍一海味,兩素必須一冷一熱,湯不能重樣,不能與菜食相沖,必須順應時令。除去正餐,每日加兩頓點心,每頓三樣,必須有甜有咸。聽著繁復,倒也不難。看著金麟君一日日長高,身體越來越康健,奴婢心里是非常歡喜的。 金麟君是國主的獨生子,也是老來子。國主駕崩時,金麟君只有七歲。奴婢聽人說,皇嗣艱難,幼主繼位,窮奢極欲,天災連連是王朝沒落之兆。隨著金麟君繼位,這些不祥之兆,都出現了。 北昌國后宮的女人不少,可天家血脈已經是五代單傳,異常地艱難。北昌國綿延數十代,超過兩百年,國中奢侈之風盛行,貴族好飲宴,官員講場面,商賈喜鋪張,宮中更是處處豪奢。 奴婢雖然生活在宮里,每天的日子都是圍著鍋臺轉,心里想的都是菜式、時令、口味,說到底,也只是個廚娘而已,國家大事奴婢是不懂的。奴婢只曉得,年景不好,國中大旱,已經第三個年頭,到處都沒有糧食,州府不再進貢,宮里能吃到的山珍海味越來越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奴婢為了金麟君的餐食,愁得嘴角生瘡。 娘捎信來說,天不下雨,泉州的六百六十口泉都干了。原來是溫泉的地方,只剩下枯井,絲絲冒著熱氣。田也荒了,人和牲口都沒有吃的,就把牲口殺了吃,以前可以藏rou的冰泉都干了,好在人肚餓,不等rou壞掉,就吃完了。存糧吃完了,牲口吃完了,再也沒有吃的。娘想把房屋田地賣了換糧食,可沒人買。賣了也換不來糧食,因為人人都挨餓。家里有女兒的都急著嫁出去,一是想換些糧食,二是少了一張吃飯的嘴。泉州是國中最富庶之地尚且如此,其它州縣的慘境可想而知。 官府的糧倉被百姓強搶,還有些人搶到官員家里去。自知罪責不輕的,怕有朝一日被秋后算賬,索性把官員一家都殺了,尸體也被分食。蛇鼠、昆蟲、麻雀、魚鱉、樹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活的,或者能吃的,都被百姓們吃光了。 金麟君問奴婢:“餓肚子,是很難受的嗎?” “餓肚子很難受,而且,餓久了,會死人的。”奴婢從來不會讓金麟君感覺饑餓,否則就是失職了。 “那把宮里的食物拿出去給百姓們吃吧,反正朕也吃不完。”金麟君這年已經九歲,非常聰慧,頗有些明君的樣子了。 “奴婢只管做飯,這些事要和宰輔大人們說。”奴婢覺得國主愛惜百姓是好事,于是讓人去請三位宰輔大人進宮。 奴婢果然是不懂大事的,宰輔大人們聽說金麟君對百姓的心意,不但沒有高興,反而異常憂慮,極力勸阻。 “國主的食物和百姓的不同。國主是天子,天子之食乃是上天賜予。百姓若吃天子之食是要折壽的。”劉大人身形富態,看他并不像正忍受饑餓之人。 “不吃飯會餓死,那不也是折壽?”金麟君的表情非常嚴肅,并不似孩童戲言。 “非也非也,如若餓死,亦是天命。賢明的國主必須順應天命,而非逆天而行。”孫大人的表情更嚴肅。 “朕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讓百姓餓死?”金麟君幼小的臉龐有些憂傷。 “定然是因為他們不敬上天,不敬國主,于是要遭難。”馮大人是金麟君的老師,他說話,向來分量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