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劉嬸子來了。”

    門外是巧心的聲音。

    “哎，來了。”木藍(lán)應(yīng)了聲，把桌上的銀元拿帕子包起來，塞回了褥子底下，這才起身去開門。

    根生娘進(jìn)了屋，拉著木藍(lán)坐下，說，“今兒隔壁攤子的人那么說，我尋思了一下，你要不再好好想想？萬一要是……”

    “不用想了，我都想好了。凡事都有風(fēng)險，這風(fēng)險我愿意擔(dān)。”木藍(lán)說。

    根生娘見她已拿定了主意，于是又問她，“盤鋪子得用錢，你錢上頭緊不緊？”

    木藍(lán)嘆了口氣，“實話說，還差一點。”

    根生娘沒說話，想了好一會兒才又說，“要是你手頭緊，我這些年倒是攢了些錢……也不多，大概二三十塊銀元。全借你不行，我得留些傍身，要不借個十來塊給你？”

    木藍(lán)不想收這錢。根生娘一個人拉扯個孩子不容易。賣豆腐利錢也不重，這二三十塊大洋，也都是她每日起早貪黑干活，吃用儉省，從牙縫里摳出來攢下的。要是拿了她的這錢，木藍(lán)心里不安生。

    “這錢我不能收。我再想想法子，總歸有辦法的。”木藍(lán)說。

    兩人正說著話，聽到院門響了。

    接著又聽到巧心在院子里喊，“爹？”

    原來是陳致遠(yuǎn)回來了。

    第25章

    根生娘聽說巧心她爹來了，起身就要走。

    “巧心她爹好不容易回趟家，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爐子上還燒著水，先回去了。”

    陳致遠(yuǎn)還在院子里的時候，就聽到正房里有人說話，接著就看到根生娘打起門簾出來了。

    他知道這是同一個巷子里住著的街坊。他從前見過幾回，都是阿寶把人家根生打了，根生娘找了到家里來。因此，他看到根生娘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阿寶又闖禍了？接著就下意識地往蹲在院子里的阿寶那兒望去。

    阿寶正蹲在雞窩前，盯著母雞孵蛋，似乎覺得有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抬頭一看，是他爹正盯著他看。而他爹的旁邊，站著根生娘。

    阿寶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了什么，趕忙說，“爹，我沒和根生哥打架。”

    根生娘也笑著問他，“巧心她爹，你從十八里鋪回來了？”又說，“沒什么事，我就是來找巧心她娘說會兒話。”

    陳致遠(yuǎn)聽她這么說，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又覺得奇怪，她什么時候和根生娘走得這么近了？

    木藍(lán)見他回來了，也是有些納悶。往日他都是十天半個月才回一趟家，怎么這次才走了五六天，就又回來了？

    “哦，沒什么事，就是惦記你跟幾個孩子，回來看看。”陳致遠(yuǎn)似是看出了她的詫異，解釋說。

    木藍(lán)點了點頭，告訴他說，她打算在南街盤下一間小鋪子。往后不擺攤了，開鋪子。

    “這是好事啊。”陳致遠(yuǎn)雖有些意外，但很是贊同。但他也不是個迂腐的人，早些年看著他爹做買賣，也有些耳濡目染，清楚這里頭的門道。于是又問說，“盤一間鋪子，得不少錢吧？可惜咱家現(xiàn)在攢的錢還不夠。”

    有件事他一直沒和木藍(lán)說。自從他知道木藍(lán)想盤一間鋪子的心愿后，就特地留意了起來。他跟人打聽了，在南街租一間鋪子賣吃食的本錢大概得多少。心里有了數(shù)后，他就開始攢錢。

    平日里的吃住都是在王員外家，不花錢。他為數(shù)不多的花費，就是回家時搭驢車的路費。為了省錢，他這些日子回家，都沒有搭驢車，是走路往回趕。雖然累，也比驢車多費些時間，但想到能省下些錢，多攢點本錢，他就覺著值得。再有就是他從前喜歡買書，但最近一段日子都忍著沒買，這也省下了一筆錢。王員外家逢年過節(jié)的打賞，他也都存著。

    但是這些還不夠在南街盤下一間鋪子的。他想等攢夠錢了，再和木藍(lán)說，給她一個驚喜。

    “南街上有一間小鋪子要轉(zhuǎn)租，比市價便宜一半。我想把它盤下來。錢我這段時間賣醬rou已攢下了些，但還差一點點。我再想點辦法，要不然就去錢莊借點，就是得背些利錢。”木藍(lán)說。

    “還差多少？”

    “十來塊大洋。”

    陳致遠(yuǎn)笑了，“別發(fā)愁了，我這里有。”

    木藍(lán)很驚訝。陳致遠(yuǎn)吃住都在十八里鋪的王員外家，用不著花錢。因此，他每月的工錢，除了自己留一點路費花用外，都給了家里，供一家子的吃用，以及巧心讀書。就這樣，他竟然能攢下十來塊大洋？！

    “我原想多攢一些的，但如今有了這么好的機(jī)會，錯過了可惜，咱把那鋪子盤下來吧。”陳致遠(yuǎn)說。

    鋪子的事解決了，木藍(lán)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覺得松快了許多。她覺得陳致遠(yuǎn)這人，平時不聲不響，關(guān)鍵時刻還挺有擔(dān)當(dāng)?shù)摹?/br>
    “那成，等明天我去交錢立字據(jù)。接下來就是翻新置辦東西了，也好早點開張。”木藍(lán)說。

    陳致遠(yuǎn)問，“要不我告?zhèn)€假，明天陪你一塊兒去吧？”

    木藍(lán)：“用不著，我一個人行。”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聽到有人進(jìn)院子了。木藍(lán)從窗戶望出去，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陳致遠(yuǎn)的大嫂夏桂香。

    夏桂香有段日子沒來了。她自從前幾次在木藍(lán)這里吃了癟，沒撈著什么便宜，就不像從前那樣來得勤了。

    夏桂香打起門簾，看到陳致遠(yuǎn)也坐在屋里，愣了下，笑著問，“真巧，二叔也回來了？”

    陳致遠(yuǎn)點了點頭。夏桂香當(dāng)年進(jìn)門早，陳家還沒分家的時候，陳致遠(yuǎn)跟大哥一家在同個屋檐下生活過一段日子。他清楚自己這個大嫂的為人，每回來不是打秋風(fēng)，就是來挑唆。

    夏桂香笑著說，“既然二叔回來了，那我就趕明兒再來。”說著就要走。

    “大嫂坐吧，不礙事。”陳致遠(yuǎn)難得地開口留她。

    夏桂香坐下后，夸了好一陣子幾個孩子，說是阿寶聰明機(jī)靈，巧心出落得水靈。又逗了一陣子巧靈，直夸她長得可愛，惹人喜歡。

    這事可不多見，別說是陳致遠(yuǎn)跟木藍(lán)了，就連巧心也覺得稀罕：大伯娘啥時候說話這么好聽了？

    夏桂香夸了一陣子，把幾個孩子都夸過了一遍，這才說，“你大侄女要說親了。這可是門好親事。他家是我娘家鋪子隔壁賣茶葉的。那孩子看著一表人才，還在政府里頭當(dāng)差，我想著往后能提攜著點全福，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都是老陳家的閨女，你侄女嫁得好，將來叔叔嬸子臉上也有光不是？”

    木藍(lán)一臉平靜地看著她一個人說，沒有接話。她覺得，夏桂香不會特意跑來，就為了說她大女兒議親的事。

    第26章

    果然，夏桂香見木藍(lán)不接話頭，就又說，“只是，他家里對嫁妝提了要求。”夏桂香說這話有些心虛。要是以往，她把阿寶他娘拿得死死的，只要說上些好話，再給她畫上個大餅，總能哄得她拿出壓箱底的錢。可眼下她覺得，木藍(lán)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精明有主意了許多。且陳致遠(yuǎn)也在場，她知道這個小叔子是個清醒有頭腦的，心里就愈加沒底。

    木藍(lán)笑了笑，這可真是巧了。聽夏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