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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姝搖搖頭,順勢打聽:“在哪兒啊?遠不遠?” “三千里,西蒼是邊塞,荒涼貧瘠,緊鄰已被北犰侵占的庸州,常起戰亂。世子活著時,曾提起多次。”王巧珍凄慘一笑,淚珠撲簌簌滾落,“哈,倒也不必害怕戰亂,因為無數被流放的人死于半道,根本沒法活著走到邊塞。” “三千里?”姜玉姝怔住了,盤算著想:徒步北上三千里,確實太遙遠了,跋山涉水,日曬雨淋,危險勢必不少。但無論如何,總比被凌遲或砍頭強,性命比什么都寶貴。 王巧珍委屈至極,抬手捶打胸口,泣道:“天爺菩薩,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今生竟要受這樣的折磨!先是世子去了,丟下我和煜兒,孩子才三歲,孤兒寡母的,日子怎么過?這尚未理清,不料,家又被抄了!不僅抄家,還要流放,叫人怎么活?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郭家嫡長孫郭煜,年方三歲,虎頭虎腦,哭得臉漲紅,上氣不接下氣。 “巧珍,冷靜些,仔細嚇著孩子?!痹掚m如此,王氏也禁不住淚流滿面,抱著孫子,憂愁道:“可憐煜兒,落地至今從沒吃過苦,三日后咱們全家就要被流放了,你可怎么辦呢?” 丈夫喪命,王巧珍已在靈堂哭了一早上,眼睛腫得像核桃。她嚎啕一陣,猛地拉住姜玉姝,悲慟問:“為什么咱們的命這么苦呀?” 姜玉姝淤傷未愈,喉嚨火燎燎疼。她艱難咽了口唾沫,拍拍對方胳膊,無奈道:“圣旨已下,我們只能遵從旨意,走一步看一步。嫂子請節哀,地上涼,你先起來?!?/br> 足足查抄至午后,欽差才一揮手,率領下屬將所抄財物運往國庫,并回宮復命。 這撥人離去后,另一撥奉旨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牢牢把守各門,嚴防郭家上下逃脫。 塵埃落定。 春日的午后,暖意融融。 沉默多時的靖陽侯腰背佝僂,老態龍鐘,他瞇著眼睛,木然掃視遍地狼藉,而后仰臉,出神眺望亭臺樓閣頂部翹起的飛檐,哆嗦說:“萬萬沒料到,傳承百余載的祖宗家業,竟敗在我眼前了?!?/br> “我愧對列祖列宗——” 話未說完,老人眼睛一閉,嘴里不斷溢出血沫,“嗬嗬”喘息,兩手攤開,直挺挺地往后倒—— 第5章 不眠之夜 眼睜睜看著老人吐血昏厥,姜玉姝一怔,拔腿飛奔。 “父親!”郭弘磊心驚膽寒,搶步攙住,家下人慌忙湊近,七手八腳地把人抬進屋。 幸而,郭氏昌盛綿延百余載,家生子中便有醫者,又幸而欽差并未查抄不名貴的常用藥材,大夫使出渾身解數診救后,才勉強吊住了老家主的氣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靖陽侯時日無多了,甚至已是彌留之際,但誰也不敢流露異樣。 一室死寂,落針可聞。 眾人圍在病榻前,王氏憂慮重重,木著臉,雙目紅腫,卻毫無淚意。 姜世森仍未離去,左手背著,右手捻須,若有所思。父女近在咫尺,姜玉姝余光不時飄向父親,心思悄轉。 “您喝點兒水?”兄長逝世,次子便居長,郭弘磊始終竭力克制著,從未顯露頹喪之態。 靖陽侯四肢毫無知覺,吃力地搖了搖頭,灰白鬢發凌亂,眼神渾濁,奄奄一息。他掃視榻前,皺起眉,疑惑問:“慧蘭怎的還沒回來?” 慧蘭?姜玉姝尋思:應當是指郭家唯一的嫡女,侯門千金。 郭弘磊眼神微變,卻面不改色,恭謹答:“jiejie身懷六甲,出行不便——” 豈料,失望透頂的王氏打斷道:“嫁出去的女兒,真真成了潑出去的水!咱們興旺時,馮家天天上趕著親近,千求萬求地娶了慧蘭;可咱們一敗落,女婿立馬沒影兒了,連女兒也躲了!” “哦?哦。”靖陽侯黯然閉目。 郭弘磊不贊成地朝母親使眼色,仍堅持道:“jiejie定是因為行動不便才來遲了,或許稍后就到。您先歇著,孩兒請岳父去書房與親戚們商量幾件事?!?/br> “慢著?!本戈柡顨馍覕。凵駞s逐漸清明。 郭弘磊跪在腳踏上,躬身問:“您有何吩咐?” “從今往后,”靖陽侯睜眼注視次子,滿懷期望,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家,便交給你了。郭家的一切大事,皆由你做主?!?/br> 郭弘磊臨危受命,腰背一挺,鄭重答:“父親信任托付,孩兒遵命,今后一定盡心竭力照顧家人!” “你大哥太不爭氣,敗光祖業、連累全家,為父只能到九泉之下再教訓他了?!绷R完了長子,靖陽侯慈愛望著一貫引以為豪的次子,勉勵道:“以后的日子,必然艱難,磊兒,你苦一苦,做頂梁柱,撐起郭家。” “孩兒明白。”郭弘磊眼眶發燙,鼻尖泛酸。 姜玉姝目不轉睛,發覺病人眼里的光芒漸弱,束手無策。 靖陽侯梗著脖子喘了喘,看向姜世森,歉意說:“親家,真是對不住,你家大姑娘昨日剛進門,沒享半點兒福,卻要跟著弘磊吃苦了?!?/br> “唉?!苯郎叭婚L嘆,無奈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料得到呢?看來,這也是玉姝命中逃不過的劫?!?/br> “終究是郭家連累了她?!本戈柡顢鄶嗬m續地喘息著,瞥視二兒媳。 姜玉姝會意,快步上前,猶豫瞬息,學著丈夫跪在腳踏上,輕聲問:“您老有什么吩咐?” 靖陽侯慈眉善目,和藹囑咐:“委屈你了,眼下事已成定局,望你和弘磊好好過日子,切勿再做傻事?!?/br> 咳,又提到了自縊!小夫妻肩并肩,姜玉姝目不斜視,正色表示:“請長輩們放心,玉姝發誓:今后絕不會再自尋短見!” “好,這就好?!本戈柡钚牢款h首。 姜世森不悅地訓導:“你可記住你方才的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準任性妄為!” “女兒記住了。” 靖陽侯徐徐吐出一口氣,終于望向發妻,耐著性子,語重心長道:“弘磊當家,但男兒志在前程,阿哲、軒兒以及煜兒,平日該由你教導。須牢記‘玉不琢不成器’,慣出一個弘耀,已是害苦全家,你可別再縱出一個敗家子。” 姜玉姝正好奇琢磨“阿哲”是誰時,婆婆王氏勃然變色,郁懣質問:“事到如今,侯爺仍責怪我?耀兒那不爭氣的孽障還在聽松樓躺著呢,您若十分氣不過,我去打他一頓,如何?” “你、你——”靖陽侯氣一堵,雙目圓睜,眼珠子直凸,梗著脖子抬了抬下巴,腦袋驀地砸在枕頭上,氣絕身亡,魂魄歸西。 “父親!” “侯爺?” “來人,快傳大夫!” …… 頃刻后,病榻前哀嚎震天,聽見噩耗的下人與親友亦為老家主一哭。剛遭歷抄家的靖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