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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身地將她牢牢纏住。季舒流剛才追上官判追得太急,背后的汗水浸透了尚未愈合的傷口,疼得一停下腳就難以重新邁步,直到此刻他才緩過來,咬牙走近,站在秦頌風背后。上官判劍法老辣,從年輕時無數血戰中磨練而出,而以前鋒芒畢露造成的過剛易折,卻被年老以后漸漸平和的心緒壓制,最終鑄就成今日這勘稱爐火純青的外和內剛。秦頌風劍法尚未練至真正的巔峰,然而年輕力壯,況且步法復雜,身影和劍影都是虛實難辨,在上官判這老人面前,漸漸占了上風。這不是生死決斗,上官判并不想殺人,秦頌風也不想,上官判只是為了保護彭孤儒,秦頌風也只是為了繞過去殺死彭孤儒,二人各有顧忌,始終無法分出勝負。季舒流緩緩拔出了他的雁回劍。上官判見狀先道:“季舒流,為何你也不肯放過他?我聽過你的名號,你長于黑道,以前也做過包庇舊日親友之事。”季舒流卻沒做過當面阻止死者親友復仇的事,他沒有解釋,而是諷刺道:“晚輩一向幫親不幫理,這次也是幫親,但這次理倒也在我這邊。——不過上官前輩,多年來你究竟去了何處,既然連晚輩這等無名之輩都知道,想必也在陸上行走江湖,為何卻不曾去探望一回令愛,那天你終于去探望時,我們險些以為令愛遇到了色鬼。”上官判的劍法仿佛被他噎住,少了幾分行云流水,半晌方道:“我在西北,化名魏尚。”秦頌風震驚道:“你是西北佛俠。”那是行走于西北的一個武林高手,滿身滿臉都是古怪的燒傷痕跡,自稱身負罪孽,行走江湖就是為了贖罪。他自成名以來救人無數,卻寧可自傷也從不傷人,劍法只用守勢,借牽引格擋之力阻止行兇者出招。據說每次成功之后,他便喋喋不休地勸告行兇之人向善,不管行兇者是謀財害命還是報仇雪恨。他說的其實并非佛法,但江湖中都感覺無甚差別,懷疑他是哪個高僧所扮,因此稱他西北佛俠。燒傷自是易容的手段,只不過……秦頌風道:“判官變佛爺,你不是為了讓我笑得拿不住劍才瞎說的吧。”上官判卻肅然道:“我自然是真心贖罪。”“算了,他比彭掌書還不可理喻。”季舒流道,“彭掌書,你可相信?其實我剛才出言探你的時候,還寧愿自己猜錯了,寧愿重新尋找線索。”彭孤儒不語。季舒流動情道:“我相信你至今良心未泯。據那秀才所說,你的劍原本是要先殺丈夫的,看見妻子為救丈夫而死,你呆在原地,才給了潘子云偷襲的機會。你為何呆住,是不是也敬佩那女子的剛烈,后悔自己殺害了她?”彭孤儒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睛竟有些發紅:“我確有重罪,可惜竟然已經沒有補償的機會。”“我們的朋友就是你的機會。如果你當時直接逃走,事后真心懺悔,難道我們真的非殺你不可嗎?即使宋掌刑聽聞,恐怕也念在多年兄弟情義,不忍將你處死。但你卻對你的機會下了毒手。”彭孤儒沉默。季舒流道:“現在你依然不肯抓住機會。我以為你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以為你愿意自殺謝罪,不至于把事情弄得這般難看。”“抱歉,”彭孤儒道,“我心愿未了,不想坐以待斃。”“那就說說潘子云的‘來頭’如何,”季舒流的聲音冷下去,“剛才你問的,為何不是潘子云與我們有何關聯,而是潘子云有什么‘來頭’?潘子云是什么來頭,被殺的秀才娘子又是什么來頭?如果他們真有多大來頭,還用得著我們來替他們復仇么?他們的來頭,就是半生多磨多難,危難關頭卻肯挺身而出,叫人無法坐視他們遭人謀害,卻任憑真兇逍遙自在!”季舒流努力不讓自己過于憤慨:“上官掌門,剛才你已經聽見了,你力保的這個人并不是一時沖動做錯了一件事,而是錯上加錯,罪上加罪,直到現在還認為‘來頭’比朋友之情更重。蔣前輩說他這些年來讀了很多史書,可惜他不但沒生出興亡百姓皆苦的胸懷,反倒學來滿肚子自命尊貴,熱衷于玩弄陰謀,連江湖人給朋友報仇,都要論個‘來頭’。他為什么不肯自殺謝罪?依我看,他早已自殺,殺的就是三十年前那個彭孤儒。“你也自殺了么,否則即使矯枉過正,怎能到是非不分的地步?那天分明是你的親生兒子垂死求救,將這些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彭掌書為了你另外一個親生兒子出手殺人滅口。從頭至尾,都是你自己管不好的家事連累無辜,你憑什么阻止被害之人的朋友報仇。“……對了,既然他目睹上官伍殺人一幕,你女兒遇襲的時候,他早就猜到真相了吧。他為什么不控制住上官伍,是不是也想讓你女兒被滅口?”彭孤儒艱澀地辯解道:“沒有。阿玖脫困以后我就派人在鐵桶附近巡視,我只是,不愿阿伍被抓住現行。”上官判臉上肌rou扭曲,手中的劍卻絲毫不慢,牢牢護住角落里的彭孤儒。季舒流見自己的口才毫無用處,咬牙持劍沖入戰團。他絕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秦頌風微弱的優勢立刻變得十分明顯。上官判在劣勢之下,居然成了一個無賴,利用季秦二人不敢真下重手,屢次以身抵擋,繼續將彭孤儒護在背后。秦頌風忽道:“彭掌書,我覺得你沒救了,絕不能留,即使今日殺不成你,我追到天涯海角,也絕對放你不過。今日過后,在我眼里,你就是個死人。你還有什么遺言?”彭孤儒慘然笑道:“老掌門,你始終不肯說當年為何一去不歸,想來是看不慣我們,才將我們拋在島上,連親生兒子都不肯認了。可笑我卻以為你遭遇不測,為了替你保住血脈犯下大罪。三十年前,你說要讓一島的罪人洗心革面改邪歸正,不過是個鼓舞人心的玩笑,可這對我而言卻是畢生驕傲之所在。彭某這一生,雖然仍以維護島上秩序三十年為傲,想到我所效忠的老掌門對這些竟然不屑一顧,終究……還是有很多憾恨。”他顯然期待上官判的否認,但上官判并沒有回應他。只有季舒流斥道:“你讀史書讀瘋了嗎?上官掌門把你當成小輩保護,你扯什么‘效忠’。”秦頌風忽然在激戰中看了季舒流一眼。季舒流不再顧忌背后的箭傷,他從輔助變成了主力,劍招霎時間帶上風起云涌之勢,獨自擋住了上官判全部的攻擊,而上官判卻被那“天涯海角”四字暫時蒙蔽。秦頌風的步法如飄風,穿過上官判的防護之網,軟劍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刺穿了彭孤儒的心臟。第74章今是昨非※一※上官判又驚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