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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細雪中立了許久,許久,待周身墨衣都落滿了白雪,待里衣都已被雪水浸得如鐵一般冷了,才恍恍惚惚地回了屋。立在窗前的洛千,看了看在手中握了許久的油紙傘,默默地將它掛回了墻上。后幾日,洛千覺得裴少卿一改之前沉默盯著自己的性子,反變得聒噪異常,整日在自己耳邊,說他那些紅塵俗世。從小時候家里養了幾條狗,到在勾欄院中看過幾個姑娘;到寫過幾首詩,幾篇文;譜過幾張曲,幾段調;畫過幾幅圖,幾面扇;走過多少路,看過多少景,都事無巨細地說與自己聽,生怕講漏了些許。被裴少卿惱得煩了的洛千,怕他連小時候是否尿過褲子都要詳談,不禁面色又冷了許多,可正當要發怒之際,卻聽到裴少卿一臉笑意地問道:“道長,如今可有了些許想法,欲與裴某一起下山看一看這世俗風景?”洛千一瞬間只覺得這華山的飛雪吸入嗓子里,嗆得簡直肺都在疼,這萬花弟子看著一副溫潤如玉的儒雅模樣,誰知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我說過我無意踏足紅塵,亦對你那些俗世沒有絲毫興趣,請不要再……呃……”洛千剛從石凳上站起來準備回屋,便猝不及防地被裴少卿猛地拉住了手腕,一個沒站穩,便倒進了他懷里。洛千看著裴少卿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反而被他緊緊地箍住了。“呵……沒有絲毫興趣,剛才道長明明聽得津津有味,怎如今一轉眼便變成了沒有興趣?”裴少卿自然注意到了洛千在聽他故事時,眼中不自主流露出來的那種微弱的光,一種好奇而有些神往的光,雖然很快便被如融雪般,沒了蹤影,但裴少卿卻還是注意到了。念及如此的裴少卿不禁笑得越發愉快起來問道,“莫不是嫌我這些故事不夠意思?若你真想聽我十二歲高中狀元上金鑾殿那一日因為太過緊張而當眾尿褲子了這般故事,我自然也不介意講給你聽。”“……放、放手!”洛千覺得這萬花弟子簡直已經是沒羞沒臊到一定程度了,像如此、如此之事,竟還能輕描淡寫地付于嘴上一談!“呵……”裴少卿靠著石桌,隨意地撐著頭,看著洛千一臉慌亂地跑進了屋子,還用力地把柴門關得響徹天際,不由得微微一笑,但想著他臉上驚鴻一瞥時淺淺的紅暈的時候,又不禁有些癡了,“……還真是可愛啊……”接下來好幾日,裴少卿一直處心積慮地想著如何討好洛千,誰知他索性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屋中念起了。可這連對著書讀都能岔行的本事,只能讓倚在門外聽墻角的裴少卿無奈得笑了笑,暗自念道,幸虧他沒再純陽久留,否則這大抵是天天要吃師傅的板子吧……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終于,裴少卿在聽了許多段岔行之后,實在忍不住了在外朗聲將這一段完整地重復了一邊,聽著屋里驟然沒了聲,想著此刻洛千是否又該是一副羞紅了臉模樣的裴少卿開心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第二天,洛果不其然,洛千不再把自己關在屋中念,乖乖地出來繼續聽裴少卿那些簡直算是亂七八糟的舊事。直到有一天,洛千突然主動問了裴少卿一句話道:“你是不是該走了?”裴少卿愣了愣,有些奇怪地反問道:“……為什么?”“……你已在此處呆了三個月了。”洛千沉默了片刻后,才緩緩答道。“哦……確實。”裴少卿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念著也許日后要久住在此處,便想著此刻或許也是時候下山回谷安置一趟,便答道,“……是時候回谷里了。”“……嗯。”洛千低著頭,又是沉默了許久,才低低應了聲,轉身回了屋,而裴少卿也習慣了他這種與自己講一半話,便不再搭理的性子,倒也沒有細想。第二日,收拾了些細軟的裴少卿,看著洛千依舊緊閉的門扉,想著他當初不讓自己進屋的那副模樣,便也沒生出什么去告別而特意打擾他的心思。念著洛千反正也不會離開這里,便安心都下了山。洛千透過古舊的窗欞,看著一聲不響,便逐漸消失在雪中的墨衣萬花,非但沒有絲毫脫離了煩人精的喜悅,心底,反是有些,難以言明的苦澀。在裴少卿訴說的舊事中……他從未為了一個人,一件事,逗留超過三個月……裴少卿走后,洛千似乎又恢復了之前那段抱劍觀雪,倚梅聽風的日子。只是,不知道為何,洛千開始覺得,這般早已過慣了的日子,竟是如此的……無趣。華山的流云卷舒,梅落花開,是如此驚人的相似,相似地洛千覺得自己仿佛一直一直在重復著同一刻,同一日,同一月,同一年。如一只被束縛在井底的青蛙,仰望著那一小圈不變的天空,不愿走,不能走,也已經不會……走了。烏木的瑤琴已經落滿了積雪,可洛千卻已無心再去清理,無心再去撥弄它了。洛千用手掃開石桌上的薄雪,露出了臺面上新刻的棋盤。其實自己并不會下棋,只是聽裴少卿講得有趣了,才按著他的意思畫了張棋盤,被他迫著每日學上幾盤。裴少卿的棋藝很高,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像是個看不見底的水井,你永遠也猜不透,他的底線到底在哪里,同時,他也是個極好的老師,溫柔,耐心,體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洛千一個人對著空蕩的棋盤,學著裴少卿當初教他的那般,落著子,就仿佛那個墨衣萬花正坐在他對面一般,微笑著撐著頭,望著他,然后隨意地下了一步,便將他堵死……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等到自己被他殺得憤了,惱了,又拉不下臉罵他欺負人的時候,他又開始耐心地退回去,一步步地教自己該如何應對,如此一來,自己反倒又不好意思發火了……只是,那時的自己,總是在那種溫潤如玉的嗓音中走神,也不知他究竟講到了哪里,只知道,幾個月下來,自己的棋藝并沒有提升多少,為此裴少卿還難得對自己教人的本事失了幾回信心。那時的自己,究竟走神去了哪里?……洛千握了握已經發僵的手,回了神,才發現自己已在小雪中坐了整整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