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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起來,尖頂忽然崩塌,雪吹了進來,飄落在了菩薩的頭上、肩上,轟鳴的經文聲真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孟長青命都不要了。北地上空忽然出現了一束筆直明亮的光柱,上千張燃燒的魂符化作了一道長河朝著天幕而去。兩股力量相撞的那一瞬間,李道玄忽然出手了,道宗劍氣貫穿了整個冰淵,北地萬年不化冰雪全都涌了起來。高坐蓮臺的菩薩們在逐漸崩塌的佛塔誦著經文,經文不知何時換了,一層層的幻境像是蓮花似的盛放在鬼蜮之境,在最后的那一刻,李道玄看見孟長青忽然抽身回來抱住了自己,似乎是擋住了什么東西,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擋在他的前面,李道玄還來不及思索,腳下一空,兩人驟然跌入了磅礴的幻境中。孟長青與李道玄消失了,佛塔、菩薩、惡鬼、長河也消失了,只剩下了空蕩蕩的冰淵,被涌過來的雪浪瞬間填平。黑暗中,李道玄感覺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漫長的一生在他的眼前流淌了過去,從昔日上山問道,到后來下山游歷,再到后來深山問道,他記起了很多早已經消失在記憶中的人與事。洞明大殿里依舊懸著那把劍,玄武山前的問道碑屹立不倒,他聽見玄武弟子們在山上修行背書,有聲音遙遙地傳了過來,越來越清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那真的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夢,四百多年一一過去,人間大夢初醒。坐靠在崖壁上的李道玄緩慢地睜開了眼,融化的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下一刻,他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他側頭看去,黑暗中,孟長青臉色蒼白得像是透明的魂魄,閉著眼靠在自己身邊睡著了,兩柄劍,大雪和白露被他抓著放在懷里。李道玄看清他的一瞬間,眼神下意識變得溫柔起來,緊接著他又打量了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崖洞外,幻境疊著幻境,至少有上千個龐然的幻境密密麻麻地疊在了一起,連夜幕都是扭曲的,層層疊疊的星圖掛在上面,星辰幾乎成了流星似的條狀。黑暗中下著雪,不時閃爍著鬼火似的微光。佛塔、菩薩、惡鬼消失后,整個鬼蜮之境化作了無數個幻境,貪嗔癡,七情六欲,每一層幻境都對應著佛宗意義上的一種欲望,走出一層又會立即跌入下一層,無窮無盡。這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另一個地方,佛宗的地獄。他們兩人跌入幻境的時候,孟長青應該是清醒的,面對眼前的混亂景象,孟長青的應對方法是再造了一個小型的海市蜃樓出來,于是有了他們現在所待的這個角落。看了一圈想明白了的李道玄又看向孟長青。睡夢中的孟長青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慢慢地睜開了眼,那是一雙真正屬于邪修的眼睛,猩紅而粲然。離得很近,李道玄第一次看清了這雙猩紅的眼睛,除了顏色外,和他從前看見的沒有分別。他伸出手去,把孟長青臉上的血慢慢地擦掉了,孟長青怔怔地看著他,忽然猛地抬手抱了上來,用力地抱緊了,“師父!”孟長青的聲音里全是后怕,沒人知道剛進幻境的時候發生了什么,那時候他與李道玄跌入幻境,他帶著李道玄來到這角落,海市蜃樓落成后,他回頭看向李道玄,忽然就發現李道玄一點氣息都沒有了,孟長青有那么一瞬間感覺李道玄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心好像一下子就全空了,也不知道疼,就是空,什么念頭也沒了,什么感覺也沒有了。他愣愣地喊了很多聲“師父”,最后沒了聲音,他慢慢地抓住了李道玄冰冷的手,抱著兩把劍在他的身邊躺下了。回過神來的孟長青更用力地抱緊了李道玄,你還活著,他心里這樣想,手上更用力了。李道玄感覺到肩膀上的潮濕,輕聲問道:“怎么了?”孟長青什么都說不出來,眼淚止不住似的,李道玄沒繼續問,輕輕撫著孟長青的背,等著他冷靜下來。一直到孟長青自己松開了手,李道玄才終于問他:“為什么哭了?”下一刻,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為什么要進來?你不知道怕嗎?”孟長青剛醒,他人還是愣的,死抓著李道玄的手不放,也聽不懂他說了什么,腦子里就記得李道玄生氣時才會用反問的語氣,他就說:“我、我錯了師父,師父您別生氣。”李道玄說不上來心里是種什么滋味,他看著孟長青身上暈出來的血和魂魄,“疼不疼?”孟長青下意識搖了搖頭。李道玄望著他不說話了。孟長青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層層的幻境和海市蜃樓交織在一起對他神志的影響很大,經歷大悲大喜,心境又劇烈波動,他現在腦子里全是亂的,他見李道玄不說話以為李道玄更加生氣了,立刻改口道:“沒有、沒有關系,師父您別生氣。”李道玄生平第一次,他說不出話來。他終于一把將孟長青壓到懷里抱緊了。他們兩人今日或許真的要葬身在此地,可李道玄卻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死也沒有什么。蜉蝣朝生暮死,上古大椿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人活一世,四百多年,但盡今朝。他抱緊了神志不清的孟長青,低聲道:“我沒生氣,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我醒著。”孟長青還要抓著李道玄坐起來,忽然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靈力進入了自己的識海,他漸漸地失去了意識。幻境中的光和物都是扭曲的,發著熒光的雪吹了進來,照亮了李道玄的半邊身體與半張臉,衰敗的星輝星星點點越來越弱,他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睡過去的孟長青,許久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沒有生氣,這里太危險了,我心里不愿意你過來。”他又輕聲道:“你來找我,我總是高興的。”他抬手一點點擦掉了孟長青手背上的淚水,擦完了,才發現那是自己的淚水。風雪在幻境里回旋不息,流火狀的微光閃爍著,一萬年春,一萬年秋,而在幻境外,不過才過去了短短的一瞬。謝仲春一行人站在北地月亮城外,看著那北方逐漸壯大的暴風雪,黑夜里一點光也沒有。所有在北地的道門修士一起設下的降魔陣就在面前不遠處,像是一掛瀑布從天穹流淌而下。北地佛宗的人也來了,幾大寺廟的住持全部在場,佛宗因為宗旨的緣故,所收的佛修弟子大多是普通人,這些年又式微,幾乎沒有懂得術法了。他們看了暴風雪很久,有人慢慢地閉上了眼開始誦經,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