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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子又給拿回來,小沙彌忙道:“有有有!我想想,我給你想!”他忙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什么十年前某寺廟換了住持,十年前發了場大洪水淹了幾十座山頭,想到什么說什么,天馬行空地胡扯,忽然他道,“對了我想起了,還有件大事兒,有個寺廟一夜之間所有的弟子都死了,七月份的天上下起了雪,那事當年傳得可厲害了,我還小,那座山我后來再也沒去過。”呂仙朝忽然道:“都死了?”“是啊。”“誰殺的?”“不知道。”小沙彌見呂仙朝感興趣,自己又說不清楚,就道:“這樣,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我師父,讓他說給你聽。”平珈的望春山,遠遠望去不過一個小山坡,山下蓋著個巴掌大的寺廟,和呂仙朝沿途所見的大寺氣派截然不同。一個穿著身灰色僧袍的老人正在劈柴,斧子一下又一下地往下劈。聽見聲音,他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看去,看見了自己的小徒弟帶著個人回來了。一進屋,小沙彌便大聲喊了起來,“師父!有個施主想找你問點事!”一輩子都居住在平珈的灰衣老僧看見了呂仙朝,打量了他一會兒,對著小徒弟道:“去,燒壺茶。”小沙彌立刻應了,一溜煙跑到了后院去燒水了。老僧這才對著呂仙朝道:“坐吧。”呂仙朝隨意地就坐了。他之所以會出現在平珈,這事兒說來話也不長,他離開玄武后就開始追查吳聆半魂的行蹤,忽然白瞎子火急火燎地找到他,說是要帶著鬼魂搬去天姥山,他也沒問,順手就幫了,事后白瞎子問他最近在做什么,他說在找吳聆的半魂,白瞎子就說,既然吳聆的半魂一直在和吳聆生前認識的人聯系,不如去他生前去過的地方查查?于是呂仙朝就將吳聆的生平軌跡查了出來,從大雪坪一路開始找,找到了平珈。他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吳聆少時第一次下山,曾經在平珈游歷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么。呂仙朝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要知道吳聆不是個無名之輩,他是個名人,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見了什么人,道門中的人全都一一扒出來當做佳話了,怎么偏就平珈什么都沒有。呂仙朝坐下后也沒有同那灰衣老僧寒暄,直接問了十年前的洪海寺滅門之禍。老僧年紀大了,想了會兒,道:“確實是有這么件事。洪海寺一夜之間被人屠了門,門中弟子全死了,如今那山頭便一直荒廢著,要說起來洪海寺也是平珈當地四大古寺之一,弟子中不乏修為高深的,誰也想不到,竟是出了這樣的禍事。”“是誰做的?”“不知道,后來大家都不提了。”老僧又道:“我記得那一夜,附近的許多百姓都見著天上飄下來一團團棉絮似的東西,就跟下雪似的,一沾著手便化開了。那山后來被封了,沒人敢進去,附近的百姓都有些怕呢。”小沙彌這時蹬蹬蹬地跑出來,給兩人倒了杯茶。灰衣老僧想了很久,對著呂仙朝道:“我記得出事的前幾日,有洪海寺弟子下山置辦東西,和人聊天時說起洪海寺的住持帶了個少年修士上山,不過那弟子沒敢多說,似乎頗為忌諱。后來洪海寺出了事,也有人猜是不是那少年的緣故,不過也奇怪,竟是再查不到一點東西,仿佛壓根便沒有這么個人。”呂仙朝喝著茶的動作忽然停住了,“那座山在何處?”老僧給他描述了下大致的方位。呂仙朝起身就走。小沙彌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又看向老僧,“師父,您說的真準!您說珈藍山下有個人,那里真的有個人!您說只要我給他說故事他就會給我好多錢!他真的給了我好多錢!”灰衣的老僧輕輕地笑著摸了下他的腦袋。日暮的光落在了低矮的寺廟上,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佛宗起源地,雖然如今衰敗了,卻多少還是有些隱世的人物。老僧對著小沙彌道:“過兩日你便下山去吧。”小沙彌愣住了,“師父!?您要趕我走?”“不是,是師父要出一趟遠門,這里不能再住了。”“我跟師父一起去!”灰衣老僧笑了下,又輕輕地摸了下小沙彌的腦袋。他看向山的那邊,日頭剛好落下去,入夜了。早已荒廢的洪海寺,草木在寺廟的各個角度瘋長,瓦片零碎地摔落在圍墻外。幾乎占去一半山腰的莊嚴佛殿坐落在云深處,無數的佛像,大小的禪院,佛塔有如星斗似散落著在山中,正大殿中,佛像和供桌全都蒙著厚厚的灰。有鳥獸在佛像腳下筑窩,成群的狐貍在殿中房梁上輕盈地躥過,地上還灑落著不知什么鳥獸藏在此處的松果子,堆成了幾座小山。漆黑的夜里,山階下忽然有久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呂仙朝走過長階,衣服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望著眼前的景象,站住不動了。黑暗莊嚴的大殿,只有一尊巨大的倒坐觀音,她背對著來人端坐在蓮花上,身上的金漆已經掉盡。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一眼望不盡的佛塔禪院,無數尊倒坐的觀音,仿佛能看見數不清的僧人出現在殿中各個角落,灑掃,念經,敲鐘,身影重重疊疊,來來去去。“在長白宗的夢華殿里,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一些奇怪的畫,貼在真武大帝像后面,道書里面也有,看不出畫得什么,好像是些紅色的人像,又不太像。”“出事的前幾日,有洪海寺弟子下山置辦東西,和人聊天時說起洪海寺的住持帶了個少年修士上山,不過那弟子沒敢多說,似乎頗為忌諱。后來洪海寺出了事,也有人猜是不是那少年的緣故,不過也奇怪,竟是再查不到一點東西,仿佛壓根便沒有這么個人。”“那一夜,附近的許多百姓都見著天上飄下來一團團棉絮似的東西,就跟下雪似的,一沾著手便化開了。”手中的燈盞被風吹倒,火油點著了蒙塵多年的經幡,猙獰的火光照著呂仙朝的臉龐,也照亮了一整個大殿。倒坐的觀音置身火海之中,所有的鳥獸都在瘋狂地往外逃竄。呂仙朝想起了西洲城的那個夜晚,那個同樣是漫天飄著棉絮與雪花的夜晚,說著預言的紅袍僧、坐在大河中的菩薩、還有那個月光下回過身來的年輕劍修,一切全部串了起來,呂仙朝終于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回蕩在熊熊燃燒著大殿中,怪誕極了。北地,鬼蜮之境中,李道玄站在巨大的佛塔中央,嘴角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