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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僧沿著巷子走了許久,直到他看見前面出現了一個身影,他看見了那雙眼睛,就和他在火光中看見的一模一樣,清澈如碧空,明亮如星海。負著降魔劍的吳聆站在巷子口望著他。那紅袍僧道:“是你啊。”吳聆今日第一眼看見這僧人時候他就發現了,這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破碎的魂魄、凝聚不散的陰氣,還有漂浮的魂線。“你去過姑射山清陽觀。”紅袍僧用一種看透了許多的眼神望著吳聆,輕聲道:“我一直在找你,我記不得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時我才與北地佛寺前的灌木叢一般高,從那時起我們就在找你,春去秋來,北地的冰原都融化了。”紅袍僧緩緩摘下蓋在頭上的寬大兜帽,慢慢地背過身去,在他的腦后,那是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蒼老面龐,口目鼻舌,全然一樣。那張臉就這樣望著吳聆,就像是望著什么高貴的佛偈。吳聆看過去的第一眼也是微微愣住。雙相。我相,世人相,是為菩薩宗檀臺尊者。他幼年時曾經看過與這一模一樣的佛宗畫像。在春南的土地上發生過一件事,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二十年前的大雪坪斗亂,無數道門修士葬身其中。至今道門都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場血腥的斗亂,其實本身和道門沒有什么關系。它的背后是一樁牽扯極廣的、隱喻極為深刻的、遠遠沒有結束的佛宗斗亂。它的源頭距離此地有數萬里之遙,比眾人知道的最遙遠的北地還要遙遠,那是萬年不化的冰原,有著無盡的風雪與長夜,遍插著五彩色的經幡,神秘的梵音響徹天地間。那是真正菩薩宗的起源。二十年前春南出現的假菩薩宗,與風暴的本身沒有多大的關系。由孟觀之一己私欲與貪念引發的暴亂,和菩薩宗的傳世意義上的災難截然不同。而如今,他們終于有人來到了這片陌生的土地。那紅袍僧輕聲地對著吳聆說:“你不必殺我,我與你終將都會死于曜日之下,我死在明日,你死在將來。”然后他用那樣低緩而溫柔的聲音道,“你與我不同,你會重新活過來,到那時,你的心將如明鏡一樣澄澈,我們都會來到你的身邊。”“你是誰?”“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也不必記得我。”紅袍僧道:“昨日你只問了我兩個問題,你可以向我問最后一個問題。”吳聆明顯是停了很久,就在那紅袍僧覺得他不會問的時候,他問道:“我會死在誰的手上?”紅袍僧看向這座吳地的古城,過了許久他才道:“我不知道他是誰。”然后他低聲道,“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風一下子吹過無人的街道,將他猩紅色的僧袍輕輕吹開。兩人交談的聲音響起來,最終,巷子里又恢復了平靜。不久之后,西洲的街道上,又響起了熟悉的吟唱聲。“如來滅后,多有波旬,入我法中,住我寺院,剃頭披褐、稱佛弟子,壞佛珈藍、毀佛正法、滅佛教相。”“菩薩問世尊,該當如何?”“世尊曰:依佛說者,是佛弟子;隨順邪說,即是波旬。”第75章天亮的時候,紅袍僧死了。殺人的修士是一群年輕的吳地修士。動手的那名弟子對于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他昨晚與師兄弟們進入巷子,看見那雙臉的怪物回過頭來,他手里的劍直接就飛出去了,一劍斬下了那怪物的頭顱。那紅袍僧的頭先飛出去,身體之后才直挺挺地倒地,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那名弟子是道盟的新秀,深受師門器重。道盟將紅袍僧的尸體曝曬在城北的道壇上,讓眾人一同來辨認這是什么。城北的百姓都去了,大街小巷很是熱鬧,許多父母捂住了小孩的眼睛。眾人都在圍觀那怪物,議論紛紛。“這魔物看著真可怕!瞧他死都死了眼珠子還真瞪著我們呢!”“這種怪物怎么活這么久的?我要是他父母我就在怪物出生的第一天就把他掐死了!太嚇人了。”“怪物哪里有父母?就是真的有,他的父母也早就被他吃了吧!聽說他昨晚在南巷殺了好多人,幸好他被道盟的道長給殺了,否則不知道還要殺多少人?”“還是把尸體燒了吧!我聽說這種魔物殺不死,要用大火燒!”“造孽啊,這世上怎么有這種可怕的東西?”吳聆立在人群中,望著那具身首分離的身體,雨水與血水混做一股緩緩地流到了他的腳邊,他的眼神好像比平時還要更平靜些。待到人群散去后,他走了過去,伸出了手,慢慢地將那雙發灰的眼睛合上了。天街又下起了雨,這個清晨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孟長青他們一行人離開了西洲,在城門口,分別的時候,吳聆看著孟長青,他的眼神似乎溫和了些,“今后若是下山,來找我?”孟長青聽后笑了,道:“行,去找你。”吳聆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孟長青,孟長青接了,發現是枚玉佩,當年長白宗山下,吳聆送給他的那塊。孟長青把玉佩收下了,摩挲了下,道:“走了,今后山下再會。”“再會。”吳聆看著孟長青的背影,孟長青走出去很遠,忽然又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睛是那樣的清亮,隔著西洲的雨與霧。吳聆站在原地望著他,不知是想些什么。在孟長青與陶澤走遠后,咚的一聲在耳邊響起。吳聆回頭看去,是呂仙朝,這孩子走路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像貓。呂仙朝手里掂著不知道哪里來的一個球,估計是剛剛玩的時候走神了,球掉到了地上,滾到了吳聆的腳邊。吳聆低下了身,拾起了那個球,將它遞給呂仙朝,“這是哪里來的?”呂仙朝接過了球,道:“撿來的。”吳聆顯然是有些頓住,“哪里撿來的?”呂仙朝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似乎不怎么看吳聆,含糊道:“街上撿來的。”見吳聆還在望著他,他問道:“你也喜歡?要不送你?”他把球往前一遞。吳聆明顯再次頓住。呂仙朝見他不要,這才收回手,又道:“我不跟你走,你又不回長白,我自己回去了。”“你年紀小,一個人趕這么遠的路,不怕遇上什么危險嗎?”“我從西洲順著水路坐船回去,一路上都有道觀,我怕什么。我不要跟著你回去,師兄弟都不喜歡你,我跟你回去,他們要擠兌我。”吳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