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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矩,只提呂仙朝,再沒提過孟長青一個字,也沒對太白城出手,當年便有人揣測是李道玄顧念師徒舊誼,也有傳言說玄武是留待叛徒自裁,流言飛的到處都是。到如今,過往的恩恩怨怨消散了許多,那些背地的揣測也散了,太白金碑鎮下,鬼魅們平靜地在過著日子,城中花紅柳綠的,已經看不見一星點當年的血雨腥風。仿佛一切都過去了,結束了,不經意間便畫上了句號,可以說不了了之,也可以說隨風而散。總之,孟長青死了,呂仙朝應該是死了,這便是結局,剩下的就是些不著調的流言。這樣潦草的結尾,對于許多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孟長青從菩薩廟出來,回到住處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灰蒙蒙的一大片云攏著鬼城,依稀可見金色的夢境穿梭其中。他進了院子,忽然停住了腳步。李道玄一個人坐在院中的梨樹下,不知為何沒有竟是注意到有人推門進來。案前點著一爐香,雪色的煙霧被風拂散開來,昏暗的日光穿射而過,李道玄坐在那兒,三層道袍袖子壓得很整齊。玄武的真人道袍寬大,有兩袖盛風的祥瑞寓意,上面描著并不復雜的劍紋。玄武傳說中,仙人御風而行,雙袖如白鶴端飛。道門自古就很崇尚這種清凈的道家風骨,六千年來以之入典籍、入詩畫。孟長青站在原地,不自覺地望著李道玄。李道玄似乎是察覺到什么,慢慢地回過頭望了過去。孟長青從未想過如此,他對上了李道玄的視線,案上的香爐生著煙,他并看不清李道玄的面容,只知道李道玄此時正望著他。忽然一下子,誰都沒說話,院子里靜極了。道門重師徒規矩,弟子見師父需收劍行禮,師父面前弟子不能搶辯,弟子不能直呼師父的名諱,如此種種。玄武規矩雖松,卻也不會過分放縱后輩,規矩到底是規矩。孟長青站在原地手腳都快僵硬了,終于回過神似的,上前一步收劍低頭行禮,“師父。”李道玄看著他許久,低聲道:“天色不早了,回屋去吧。”孟長青不自覺地攥了下手,終于道:“是。”第40章李道玄來太白鬼城是為了呂仙朝一事,他沒打算在太白城多逗留,想早點把這些事情了了,帶孟長青回玄武。人間有個詞,叫做夜長夢多,不是沒有道理的。李道玄在太白鬼城東西南北四個角各布了一個玄武仙陣,成匯聚之勢,封住了太白城的陰氣。城中許多鬼都沒見過正統玄武道術,抬頭只見云海翻騰,金光大盛,眾鬼先是驚恐,以為那仙陣是來對付他們的,逃竄了一陣子,發現沒什么事,又交頭接耳起來。幾個大鬼坐在南巷中巋然不動,抬頭看去,太白鬼城頂,夢境翻騰,有如天上白玉京,零零碎碎的光點不斷的往下飄。那是仙家福澤。有小鬼伸出瘦黑的手去接,跟捕捉螢火蟲似的一下子攏住了手心,忽然又睜大了眼驚喜地叫起來。白瞎子坐在牌樓下搖著簽筒,嘩啦一下,又呼啦一下,眼見著簽子要甩出來,卻又始終沾著一點。他白拾活了六百多年,自打來了這太白城,與仙門中人也算打了不少交道,卻真是頭一回碰上這樣的道門真人,給惡鬼播撒福澤,放眼道門,往前倒退個幾千年也挑不出第二個來。再說那仙陣,說是鎮壓呂仙朝的,罡氣瞧著確實重,實則暗中護住了太白城的根基,這番心思一般人還真的瞧不出來。白瞎子笑了下,對著那全是上上簽的簽筒慢悠悠道:“所以說能有的人能修天道,已識乾坤大,尤憐草木青啊。”太白城中東留山。李道玄對著呂仙朝道:“仙陣已然布下,這與你魂魄上的仙印是同一脈道術,若是你不愿信守承諾,破陣而出,二十八重兵解雷劫,你好自為之。”呂仙朝手里捏著一把賭籌,望著李道玄許久都沒說話,終于幽幽笑道:“那我在此先謝過真人不殺之恩?”二十八重兵解雷劫,劈死他倒是不大可能,不過劈得六神俱滅卻是可能的。李道玄對著他道:“你的事,長青昨日同我說了。”呂仙朝微微一挑眉,原來如此啊,他看了李道玄許久,忽然道:“真人,我有一事不解,人間有句話,叫做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死全家,所謂善人無好報,禍害留千年,這番話真人您又怎么看?”李道玄望著他,許久才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呂仙朝擰了下眉看著他,也沒說話,最終咧嘴笑了下,至于他到底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孟長青在一旁盯著呂仙朝,生怕他抽風蹦出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記得呂仙朝嗆起人跟狗咬骨頭似的。可今日呂仙朝卻難能可貴的閉了嘴,瞧著不像是信服,倒像是覺得和李道玄一個木頭精爭這些是徒費口舌。這世上的事情都是這樣的,非親身經歷過,總是不能明白其中究竟,李道玄這么個餐風飲露的活神仙,哪里懂得什么人間疾苦,哪里知道愛恨怨憎。孟長青私下里問呂仙朝,“你還會出去嗎?”呂仙朝手里捏著一把賭籌,刷一下展開成半扇,聞聲一挑眉,道:“你說呢?”孟長青沉默了。呂仙朝反問了他一句,“所以你呢?你是真的打算跟李道玄回玄武,一輩子不下山了?”“嗯。”孟長青點了下頭。,我發過誓。”呂仙朝終于一聲嗤笑,跟聽了個什么笑話似的抖落起來,“發誓?李道玄一大把年紀了還信這個呢?早知道我也發個誓,你讓他把禁制給我拆了。”孟長青看著呂仙朝那副點著燈找死的瘋勁兒,不知道說什么好,于是沒接茬。終于,他一把抓住了往外走的呂仙朝,“你非得要出城,我也攔不住你,好自為之吧。”頓了下,他緩緩抓緊了呂仙朝的肩,“記住了,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呂仙朝回過頭,一雙漆黑的眼睛打量著著他,許久才輕點了下頭,嘴扯了下,露出了一個頗為燦爛的笑。太白城中。一個年輕人與一個白面布偶坐在茶館中,其中那年輕人的半幅面孔隱去了,另外半幅卻很清晰,看得出來,生前是個非常俊俏的男人。老板娘坐在那兒打量著這個新進城的年輕男鬼,手里的羅扇輕輕撲著。她在這兒賣了幾十年的茶了,頭一回見著只剩了一半的魂魄,也不知死前經歷了什么慘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