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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貪杯,這段時間卻是離不得酒水的。他那治喘疾的方子里,有一味去皮酸石榴,須得和甘蔗酒送服,因而這陣子便添了小酌的習慣。只是酒氣發(fā)散間,總不免鬢發(fā)微濕,汗流如注,便須披著外衫在院中小立片刻。腳步聲來時,他正在收招。他身上的銅針才被取了小半,腕上無力,還提不得劍。因而他提在手里的,乃是一條嫩青色的柳枝。只是凝神靜氣間,那柳枝卻未必聽他使喚,只一味震顫不休,劍招尚未來得及吐出,那柳梢已像是浸在油脂里,軟綿綿地蕩開去了。因而他出的每一劍,都帶著三分顛來倒去的醉意,即便是用柳條趕牛的稚兒,出手都比他來得精準,任誰看了都得暗嘆一聲。對于像他這樣以冷定見長的劍客而言,這簡直稱得上是莫大的恥辱。但他卻只是徐徐練完了一套劍招,除卻小酌之后面上的潮紅之外,神色不變。那腳步聲絲毫不停,便要大搖大擺地沖撞進院里。解雪時一面披上外衫,一面定睛去看。只見門縫里刷地拱進來一條象鼻,兒拳似地撮起,在門板上乒乒乓乓亂敲一氣。那雙琥珀般的棕褐色象目,卻是誠如頑童一般,連眼周的褶皺都透著點天真之氣。袁鞘青養(yǎng)的象,也跟他本人似的胡攪蠻纏。好不容易頂開門來,偏偏這幼象又笨拙,竟是一腳踏在了象鼻上,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一滾,那背上的酒葫蘆被顛弄得叮當作響,酒水當即淌了滿地。“蠢物!”門外有個聲音笑罵道,“連酒都送不成!”他更是不知客氣為何物,施施然往院里一邁,一面將昆侖奴面具一扯,露出一頭汗?jié)竦镊馨l(fā)。濃眉厲目,鷹視雕眄,不是袁鞘青又是誰?那昆侖奴面具甫一摘下,便露出他顴骨上結結實實一道血印子來,才結了薄痂,乃是柳條抽出來的。——他前日里只是嘗了點腥味,便顏面受損。解雪時皺眉道:“早上不是剛送過嗎?”袁鞘青道:“待會要取第八針,我怕你熬不住痛。”解雪時當即閉口不言,心里卻打了個突,暗自思忖起來。無他,這取針之人正是——袁鞘青又接著道:“且拿些酒,將你灌醉了,也省得待會同那謝浚癡癡怔怔地看個不停!”第58章袁鞘青這牢sao蓄勢已久。自那日逃出生天之后,解雪時便陷入了昏迷之中,除卻偶爾爆發(fā)的劇烈咳喘之外,幾乎失去了一切知覺。偏偏趙櫝那廂追索又急,京城之中,凡有醫(yī)館處,都有禁軍把持,顯然是料準了解雪時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只等他們一行自投羅網(wǎng)。值此生死關頭,袁鞘青不得不放出忌憚已久的謝浚,將人遣往病榻之前。解雪時呼吸微弱,面如金紙,只在羅帳外垂著一截手臂,誰知道謝浚剛握住他的手,他便劇烈咳嗽一陣,驚醒過來。他昏昏沉沉的,早已睡得懵了,身上又發(fā)著熱,鬢發(fā)烏油油的都是汗,竟是散著頭發(fā),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謝浚。這視線其實不見得有什么深意,連影子都沒倒映出來,純粹是出于一種幼鳥覓食般迷蒙的本能。但僅僅是習慣二字,就足以使袁鞘青心中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他所撞見的,很可能只是千百次對視間的一次。只是這么一來,謝浚這廝便打蛇隨棍上,一手cao持起了求醫(yī)問藥之事。解雪時身上的銅針脫體了數(shù)根,譬如鎖鑰失靈,已無封鎖氣脈之用,這才使得喘疾瘋狂反撲,為今之計,只有將銅針徹底起出,方能令他自如地運行內(nèi)力,疏通體內(nèi)瘀傷。謝浚行事滴水不漏,顧及解雪時久病體弱,受不住銅針離體時的劇痛,便一邊用藥調(diào)和體質(zhì),一面徐徐取針。什么推拿揉捏,藥浴蘭湯,流水似的使在他身上,其間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簡直看得人心中疑竇叢生。袁鞘青對于兩人間的親昵,頗有微詞,因而這關頭才驟然發(fā)難。誰知解雪時目不斜視,只是捏著那根柳枝,垂在小象面前,輕輕逗弄。“你說什么瘋話。”他不冷不熱道。袁鞘青碰了一鼻子灰,一低頭就見那小象將一雙蒲扇耳朵甩得撲楞楞作響,說不出的快活得意,象鼻更是牢牢巴住了解雪時手腕,簡直恨不得拱到人身上去。解雪時手里的柳枝,用來抽他時毫不容情,這時候倒無限柔和地垂在象口中。他又氣又樂,當即在象首上輕輕一拍,斥道:“去!你得意什么,尋你的母象去!”他用余光一掃,見解雪時難得神色柔和,黑發(fā)垂落,面上微微泛著血色,如海棠垂露一般,不由心中竄起一股邪癢來,不由在象背上輕輕拍了兩記。解雪時正出神間,面頰上便是一熱。那濕漉漉的象鼻不知什么時候黏了過來,如幼兒乞食般,在他面上發(fā)上一陣亂拱,不時發(fā)出啵啵啵的響聲。他一時啞然,正要一手捏住作亂的象鼻,便被人一把從背后摟抱住了,一只guntang的手旋即探進了外衫里,捏住了他的乳首,隔著薄薄一層褻衣捻轉(zhuǎn)起來。解雪時當即打了個寒噤,幾乎rou眼可見地起了一串雞皮疙瘩。“袁鞘青!”這始作俑者偏偏微笑道:“畜生碰得,我碰不得?雪時,你這奶頭好生敏感,還會在我手里一翹一翹的,求我捏上一捏哩。”這廝色膽又肥了。解雪時強忍怒意,一邊暗中使勁,去抽象口中的柳枝,誰知余光里卻撞進了一個人影。只見謝浚背身推攏了門,一手托著個承藥的銅盤,正轉(zhuǎn)過頭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面上還帶了點未褪的笑意,眼神里的陰騭,卻已經(jīng)沉凝得像一對毫不透光的黑水銀珠了。第59章“畜生當然碰得,袁將軍倒是樂得同畜生為伍,行禽獸之事。”謝浚冷冷道,“可他身上喘疾未愈,最不耐熱,你想逼得他急怒攻心不成?”他說得刻薄,一面腳下不停,捧著銅盤走過去,解雪時應聲抬起頭來,同他對視一眼。那眼神并不如何銳利,平淡得像一泓清水。兩人共事這些年,彼此間知根知底,解雪時又素來是寡言少語的性子,謝浚如何學不會用眼神同他打機鋒?只見解雪時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在柳枝上一拂,他立時心領神會。——這是要尋個僻靜處,避人而談了。袁鞘青嘆道:“是這個理,奈何我一見解大人,便心旌搖蕩,實非得已!”謝浚又冷笑道:“袁將軍通身蠻夷習性,料想也不懂中原禮數(shù)。可連取酒熬藥這般小事也做不好,未免不知輕重。”袁鞘青一看地上亂滾的酒葫蘆,自知理虧,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