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
著大理寺的方向飛奔而來,瞬息之間,已到門外。“禁衛夜巡,閑雜退避!凡持鐵者,格殺勿論!”是夜巡的禁衛,被鳴鏑聲所吸引,策馬而來。刺客心一橫,自知已無可乘之機,當下單手擊鞘。“退!”謝浚取了風燈,就著火光,匆匆去看解雪時的肘彎。果真如解雪時所說,那一箭只傷及體表,創口狹長,還在淌血,把褻衣浸濕了一大片。只是周遭的皮膚早已不復雪玉無瑕,刀背重擊出來的瘀青,腫得足有半指,幾乎如梅瓶上摔出來的瘢痕般,好不凄涼。這都是為他而受的傷。他在傷處摩挲片刻,解雪時雖一言不發,但后肩微微抽搐,冷汗已經涔涔地淌到了下頜處。“挫傷骨頭了,”謝浚道,“別動,我先給你正骨。”他扯了腰間晨露囊,讓解雪時咬在口中。解雪時從未有過這么狼狽的時候,方才強行擊殺刺客,周身浴血,現今還在沿著黑發淋漓垂落,那雙黑闐闐的眼睛掃過來時,還含著未褪的殺氣。謝浚被他看得心中一悸,喉結滾動了一下。“還有哪里傷著了?”謝浚握著他的手掌,問。以棘花為長鞭,實在是傷人自傷。謝浚垂首看了一會兒,把風燈挽在臂上,照那些細密的劃傷。他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抽了發冠中的銀簪,在火苗里一滾,來挑他掌中的細刺。風燈朦朧的紅光照在銀簪上,渾如水波一般,映得人膚光如雪。解雪時垂落的發絲,幾乎近在咫尺之間。仿佛只要一低頭,就能嘗到混合著血腥氣的白梅香。謝浚在這并不恰當的時機,有一瞬間的意亂情迷。解雪時卻突然抬頭,道:“陛下今夜去司天臺了?”謝浚道:“對,現在應該已經召集城中百姓,在司天臺祈福了。”“不好!”解雪時霍然起身,“立刻傳令給禁衛,去司天臺護駕,我們這就啟程!”第40章司天臺下,已設爟火,群臣伏拜。這爟火乃作驅邪禳災之用,煙塵氣稀微,火光通明,乍看去如赤霞蒸騰一般。又有兩列黃麾仗,沿山勢逶迤而下,無不是些體貌彪悍的青年男子,將司天臺護衛得渾如金湯一般,城中百姓,只得遠遠伏首。有襄一朝,月蝕的次數寥寥可數,又來得倉促,祭祀時的儀注還是臨時敲定的,頗為冗雜。此時漏響三更,周星歸位,禮官便取了漆牌,交由黃麾仗依次傳呈山下。一時間,只能聽到大雪遇火時的細密畢剝聲。火光朦朧,映得趙株面色尤其陰沉。他畏寒似的,袖著雙手,著內侍給自己披了件素面大氅。解雪時不在身邊,他獨自應付這種場面,心中大不自在,不過半炷香的工夫,他已經按捺不住,頻頻問詢:“太傅呢?這個時辰了,怎么還沒來?還不派幾個機靈的去請?”內侍戰戰兢兢道:“許是要沐浴更衣,被什么瑣事絆住了。如今臺下的大人們,亦是國之棟梁,陛下不妨倚仗……”趙株冷笑道:“棟梁?老朽的老朽,蠢鈍的蠢鈍,剩下的便是些豺狼!”他那眼風往臺下一掃,正撞見袁鞘青接過漆牌。他位列武官之首,面孔被火光照得分明,眉骨狹長冷硬,渾如鐵鑄一般,頰上一道新傷,還在微微滲血,顯然是被什么薄而快的鋒刃所傷。當今世上,有什么人能傷得了他?趙株心里砰地一跳,暗罵他蠢材。袁鞘青何其敏銳,當即攫取到他眼中的芒刺,付之一哂。神色之兀傲,簡直令人怒氣叢生。到底是蠻子,偶爾得意,便無限猖狂起來。趙株沒尋他晦氣,只是懨懨道:“要拜的是什么菩薩?布置妥當了?”禮官當即道:“稟陛下,供的乃是摩訶目犍連尊者。”趙株心神不定,環視一周,只見司天臺周邊,已立了十八座佛龕,上垂明黃色華蓋,正因風拂動,露出尊者線條柔潤的頰頤來。十八尊佛像,或臥或立或趺坐,雙目微闔,乃是暗中遣巧匠設了機括的,內置陰陽兩面,稍一扳動,便會怡然微笑,口吐蓮花,現出火焰背光,若是捫扣三下,便會立現忿怒身。其間環環緊扣,不容有失。那幾個武藝高強的禁衛,已經按了銀針,隨時待發了。只是……解雪時為何遲遲不來?“時辰到——進包茅,行縮酒之禮!”禮官已將成束的三脊茅供在了佛前,這茅草乃是江州一帶進貢的,色青而質枯,只要稍稍酹酒其上,轉瞬間就會消弭無形,仿佛冥冥之中,神靈啜飲。禮官取了酒水,一手用柳條蘸了,交在趙株手里。趙株心不在焉,只是隨手一撣——這一撣之下,變故陡生!酒水抖落的瞬間,竟然如油浮于水一般,渾不受力地沿著草莖亂滾起來,茅草上瞬間蒙了一層濕亮的水膜,半點不曾滲下。這般異相,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菩薩不肯受縮酒之禮!一時之間,滿座嘩然,京畿一代,佛風頗重,這惡兆簡直如肋生雙翼般,轉瞬飛到了眾人耳中。膽子稍小的,已然伏拜在地,抖得如同糠篩一般。禮官心知不妙,當即搶上去,用手一抹,竟然沾了一手的魚油!這魚油綿密滑膩,在茅草上結結實實地漿刷了一遍,酒水怎么可能滲得下去?著了道了!趙株面色亦是大變,喝道:“還不扔進火里,趕緊燎了?”他方才被人暗算一招,已失了先手,哪里敢托大?一群金吾衛一擁而上,捧著十來束茅草,當場擲進了爟火里。油助火勢,半尺火舌騰空而起,其聲枯脆異常。這些茅草,幾乎瞬息之間,就蹤跡全無。趙株剛舒了一口氣,卻忽然有一陣大風,自山巔狂掠而來,一路穿林打葉,浩浩然撲在爟火間。火勢伏竄,倒卷出來的,竟是密密麻麻的紙灰,足有銅錢大小,灰白慘淡,如蝗蟲過境一般,瞬間排涌下了司天臺!紙灰借著風勢,直沖面門而來,沾襟掛袖,令人睜不開眼。有膽子大的,從袖上揭下一片,定睛一看。這赫然是供在靈前的紙幡和紙錢!紙錢燒得不干凈,甚至還能看到上頭寫著的蠅頭小楷。——虎兕出柙,社稷將亡之兆也!第41章須知博弈之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趙株猝不及防間,被人連陰兩手,情勢危急如倒懸一般。他又是軟弱慣了的主,一時間竟是面色煞白,呆立當場。所幸那禮官是知根知底的,當即附耳過去,道:“陛下,如今形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