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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見雪深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

分卷閱讀2

    不知為何,他那些微妙的窺探心思,竟被無形的威儀所攝,一時煙消云散。

趙株興致缺缺地打量了鬼母像一會兒,道:“這菩薩還是個婦人?”

阿丹慕連忙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乃訶梨帝母,為護法二十諸天之一。”

那日從破壁中得來的佛像,甚是珍奇,乃是蒙佛祖點化的惡鬼。這婦人生前懷有身孕,因流產而哀號輾轉不止,同行五百人皆舍之而去,莫一肯顧,因而在憤恨之中,發下毒誓,必要食盡城中五百小兒,血流頰頤,方解心中毒恨。后蒙釋迦點化,方成菩薩之身。

因而這鬼母名雖為鬼,實則體貌慈和,絲毫不沾鬼氣。

趙株撫掌笑道:“這個有趣,有趣!太傅,你想必也沒見過這稀奇玩意兒,朕將這尊鬼母像賜給你,正好供在蓮池里。”

阿丹慕趁勢道:“陛下,這鬼母像別有神通,若遇有緣之人,便會含笑顧盼,通身環護金光。”

“哦?”趙株道,踏下丹墀,“朕要看看。”

沿階兩列宮燈,火光通明,在天子冕旒間搖蕩不休,乍一看去,如成滴的紅珊瑚珠一般。

這天子實在年少,可惜腳步虛浮,形如瘦貂一般,只懶洋洋地倚著燭臺,顯然是被聲色蛀空了底子。

鬼母依舊跌坐于蓮臺之上,佛帳因風而動,半邊臉孔沉在如水的帳影里。

趙株順手取了支麈尾,將佛帳并經幢一卷,就去取鬼母摟在懷里的幼子。

這幼子并未鑄死,只是扣在鬼母肘臂間,稍用些巧勁,便只聽“喀噠”一聲輕響。

幼子被從母親臂上生生掰了下來。

鬼母應聲仰起臉來。

眼眶里嵌的一對銅丸咯噔一響,轉動起來,初時還頗有些艱澀,漸漸如浸了油脂一般,在眼眶里不分東西南北,滴溜溜亂轉。貓一樣的,邪異的銅眼珠,粼粼發亮,在這尊佛像里活轉過來了。

時而眼珠子緊逼,湊成一個陰慘慘的對眼,時而左右外翻,突突震顫起來。

那模樣實在癲狂可怖,無異于發了羊角瘋的活人。

小皇帝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鐺!

那柄輕飄飄的文人劍,脫鞘而出,含著一泓雪亮的弧光,瞬間挑去了神像的雙目。

分毫無誤。

這一劍并不含威勢,也沒有驚人的氣勁,憑的只是妙到巔峰的劍術。

握劍的手,沉穩而清癯,色如冰雪,也是標準的文人之手。

“陛下莫怕。”解雪時道,一手將趙株擋在身后。

他面容雪白靜悒,雙目漆黑,只靜靜凝視著那尊佛像。

那佛像的肚腹間悶響不止,突然從中綻開,翻出了十八只黑鐵鑄就的手臂,如毒蝎的螯肢般,密密環繞身周,或持人骨佛珠,鮮血齊肘浸泡,穢臭不堪;或掐著個啼哭不止的小兒,作開膛破肚之勢;面上更是豁開了細細密密的利齒,通身一派猙獰邪暴,毫無半點法相慈悲。

竟然是最為不祥的惡鬼之相。

這鬼母像抬起一臂,直指解雪時,口中綻吐一幅血字。

“鴆殺幼主,無人臣禮!”

“汝殺吾愛子,吾誓啖盡城中五百小兒,以血洗血!”

滿朝文武,無不駭然色變!

佛像現出忿怒身,雷霆震怒,如此異象,聞所未聞。

今上有一胞兄,聰慧異常,不料在先帝駕崩當夜,哀慟成疾,暴病薨逝,此間種種陰私,本就諱莫如深,如今佛像顯靈,竟是一舉挑破!

阿丹慕還看著解雪時的臉發怔,忽然聽到解雪時腰間的劍鞘一響,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面色慘變,軟倒在地,渾身汗出如漿。

“不,這不是……陛下!”

解雪時面色不變,一劍挑斷佛帳,覆在佛像之上。

小皇帝握著他的衣袖,駭得面色雪白,只敢露出一雙眼睛:“太,太傅!好生嚇人,快遣人將這勞什子帶下去!”

這副窩囊相,渾如見了貓的耗子,哪里還有半點天家威儀?

阿丹慕心里一寒,眼看整隊使臣都哆哆嗦嗦癱倒在地,幾乎嚇出滿褲襠的黃湯來,情急之下,竟是撲到了解雪時面前,仰頭哀號起來。

“解大人!蓮目并非有意冒犯,大人饒命啊!”

他對上了那雙清冽如冰雪的眼睛。

第3章

蓮目使臣一行,因構陷賢良,被打入大理寺獄一事,鬧得京師滿城風雨。

這年遲遲不見開春,寒氣栗烈,解雪時素來不甚康健,咳喘之疾又發,因而稱病不朝,已達十日有余。

他平時在外做足了人臣的禮數,即便抱病,也會侍立天子身側,像這樣撒手朝政,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因此朝野內外,一時人心浮動。

眾人所思所想,相差仿佛。

——他這是在借病立威,激小皇帝的歉疚之心。

小皇帝失了主心骨,憊懶得原型畢露,一雙眼睛總往解雪時平日站的地方瞟。

他面相生得俊俏,雙目還帶了點杏子般的圓潤輪廓,跟早春的雀兒似的,四處流蕩,輕輕撲啄。

不論底下說什么,他或是佯裝未聞,把玩著垂落的冕旒;或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口一個聽太傅定奪。

等這么宕了幾天,他連朝都不愿意上了,幾個老臣好不容易在上書房里捉到他,強帶到朝堂上。人這才不情不愿地歪在御座上,裹著雪貂裘,抱了個手爐。

內侍捧了盅牛奶茯苓粥,他就縮著兩手,慢慢啜著,臉上慢慢紅潤起來了,唇角沾了圈半透明的白須,跟幼鹿沒什么分別。

這一盅粥,慢條斯理,喝了小半個時辰。

底下的大人們急得冒火,他這才用白毫銀針漱了漱口。

御史沈梁甫當即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本奏,蓮目使臣一案,解大人理當避嫌,如今將人打入大理寺獄,十數日稱病不聞不問,使臣暴死獄中,已達半數有余,實有挾私報復之嫌!”

趙株道:“噢,朕知道了。蠻夷之人,水土不服,也不甚稀奇。”

沈梁甫急道:“陛下,萬壽節將至,濫殺使臣,實在不祥!”

趙株又敷衍道:“噢,朕知道了。”

他鐵了心幫解雪時遮掩,屁股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沈梁甫也是三朝老臣,已經有了龍鐘之態,一時間面紅耳赤,喉中痰鳴,把個胸肋鼓縮得如風箱一般。

趙株立時道:“愛卿上了年紀,不宜久立,且用些茶湯。”

當即有兩個內侍扶著他,捧了盅熱湯,喂到他口中。沈梁甫人老齒稀,那湯水里偏偏燙了幾大塊鹿腰子,肥厚緊實,柔韌彈牙。他含在嘴里,嚼不動,咬不爛,又不敢冒著殿前失儀的風險吐回盅里,被噎得面孔通紅。

那啜吸聲斷斷續續,又捱足了一個時辰。

這一招還是趙株在國子監讀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