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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平靜,出奇地平靜,他一手把已經沒有動靜的約瑟抱在懷里,一手撐住冰箱門站起來:“幫我打電話給子奕,我現在過去他店里。”閆謋看出不對勁,知道不可以這樣下去,抓住他的手臂,說出了那句自己心里也一萬個不愿說的話:“……它已經死了。”只見他話音剛落,廖晉突然一巴掌扇到他臉上,這一下是下了重手的,幾乎沒有留一點力,閆謋被一下打得耳鳴,當時什么都聽不清,可也仍然沒有放開抓住廖晉手臂的手。廖晉眼神兇狠地望著他,仿佛他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一般,他不動聲色,就這么與廖晉對望著。閆謋,是一個沉穩優雅的男人,他的肢體、話語、眼神從來不存在侵略性這種東西,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眼神中仍然其中透著坦然,以及——給人以平靜。他們看著對方僵持了良久,直到廖晉突然撫上他那被自己打出幾道手指痕的臉頰,對他說:“對不起……”閆謋抓住他的手,小聲道:“不要說對不起,不要傷害你自己。”廖晉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苦笑了出聲,同時,淚水跟著那個苦澀的笑一起出現,一滴一滴沿著臉頰滑落下來。閆謋也看著他,見他這樣,便伸手用拇指幫他抹掉,可他的淚腺卻如失了控一般,開始淚流不止。閆謋表現得很耐心,如面對一件無價之寶,那般虔誠,不停用手幫他擦拭,看著廖晉,眼神深情,手滑過他冰涼的肌膚,然而帶走淚水一行,每每又有新的滾落,這個人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串,就像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發現這樣并不是辦法,最后閆謋的手穿過他的頭發,額頭抵住他的額頭,用嘴唇溫柔地吻走他的淚如雨下,淚水的味道滲入嘴里,是咸的,帶著苦澀的滋味。——只要你的淚流不止能稍微帶走你心底的苦楚,我愿意嘗遍你所有淚水的滋味。那天,他看著廖晉從平靜落淚,到梗咽,到抱著約瑟的尸體跪坐在地上痛哭失聲,肝腸寸斷,再到恢復成梗咽,最后默默流淚。期間他們沒有任何交談。那之后,閆謋通過弟弟,聯系了一家寵物火化店,他們將約瑟的尸體帶到那里去。廖晉在它被推進焚化爐之前,將手腕上帶了多年的黑瑪瑙手鏈放在它身邊,當時他的眼中布滿血絲,臉色卻冷峻無比,如沒有情感的雕塑。——對不起,最后那餐牛rou也沒來得及做給你。——對不起,是我撿你回來,也是我害死你。第二天廖晉搬了家,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個消息。之后他一個人呆了大概一個星期,手機關機,每天窩在那個新家的沙發里盯著電視機,白天拉窗簾不開燈,晚上開燈不拉窗簾,吃飯就叫外賣送,所以那段時間和他說話最多的就是餐廳接訂餐電話的阿姨,其次是外賣小哥。一個星期后他回到店里,接到“晉哥出沒,請注意”這個消息的仇昧沖進辦公室拍桌子摔椅子問他最近死里哪去,他平靜地說自己最近看了一部電視劇,仇昧問什么電視劇,他想了想說亮劍,仇昧說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聯系。他點了根煙敷衍地朝仇昧揮了揮手,而后打開手機,發現這一個星期積攢了很多短信各種未接來電,什么人都有,唯獨沒有那個人的名字。他笑了一下,緩緩吐了一個煙圈,靠在座椅上,抬頭看著它漸漸變換著形狀,擴散于半空中,然后閉上眼。那之后日子照常這么過,據說閆謋重出江湖,在玄魏的支持下逐漸收復失地,以前三足鼎立的局面變成如今他們倆人抱團,而朔司被孤立。江湖上瘋傳朔司若再沒有相應對策,很快會被聯手拉下馬,據說他手下已經有幾個刺頭開始蠢蠢欲動托關系和閆謋接觸,一方面想和他打好關系探探口風,另一方面也希望到時候朔司若真倒了能有個好照應。而為什么他們只找閆謋沒有找玄魏,是外面的人都聽說魏哥近期心情很差。有多差?比如你走在路上遇到一個剛死了老婆的男人,你是敢去跟他說話還是敢去跟他說話?聽著這些傳言,閆子奕很崇拜地說:“這些江湖傳言每次聽仇昧先生講,都能講得像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樣,我真是佩服你,估計這就是所謂的天賦吧!”旁邊的余歡笑得陰測測說:“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像霧像雨又像風,欠踢欠打又欠抽。”閆子奕驚艷地看著余歡:“余歡先生還會作詩。”余歡喝了口酒,說:“不,這個是對聯,我待會兒幫你寫一幅,過年拿回家貼,不用謝。”廖晉看了他們兩個半響,說了一個字:“你們牛逼。”如人飲水此時距離那次的事情,過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廖晉的生活,貌似恢復到了正常的軌道上——也就是認識那個男人之前。說是貌似,意思也就類似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其實究竟是不是能一切照舊?仇昧看不出來,余歡在發現廖晉從以前一天半包煙到如今一天一包,說了一句抽太多煙對皮膚不好,之后也沒有再過問。而廖晉自己,沒人提起自然樂于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反正這是他向來的處事方式。倒是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每天在店里要呆到很晚才回家,次日更是很早就到店里來,這件事讓某些本來喜歡老板一不在就偷懶睡個覺打個牌的員工人人自危起來。那個男人自那天就沒再出現過,倒是龍哥經常打電話過來,比如今天。“我說干兒子阿,玄魏那小子最近是不是欺負你了?”廖晉笑了笑,問:“干爹,這話從何說起?”龍哥說:“你現在有我撐腰,有事你得告訴我!我知道你老愛把事情憋在心里,可別給我憋出病來!”廖晉問:“干爹,你是想跟我說什么嗎?”“我最近聽到些事...我跟你說啊,兩個人在一起風平浪靜是不可能的,總得遇些風浪偶爾撲個街,不然哪能走得遠?好像我和我三老婆吧,那會兒我追她的時候她身邊多少狂蜂浪蝶,本來以為追到手就沒什么事兒了吧,結果又輪到我大老婆二老婆可勁折騰。其實人活著就是折騰,折騰來折騰去,她現在不還是我的人?反正,是你的總歸就是你的。”最后他把這長篇大論總結為一句——“天要鳥屎滴你頭上,你怎么跑也跑不掉”。廖晉本心平氣和,結果被他最后那句話煞到了,卻還是說:“我明白,您不用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