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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術(shù),明日再習(xí)如何?” 雖是請求,卻有著王室天生的命令語氣,但不叫人反感,章邯下意識便依照他的話回答。“自然可以?!闭潞謩σ话?,讓開路,“公子請?!?/br> 等到了殿外,章邯停住腳,站在原地,眼見著那玄色的身影離去,漸漸而遠(yuǎn),目光復(fù)雜至極。 清冷的大殿之中,雕龍王座之上,一個身影于白日黑夜都長明的燈火中輕輕搖曳著,徐福站在紅色軟氈的左側(cè),用端著一個金色的葫蘆,低眉順眼。 就像是一個雕塑,永遠(yuǎn)站在他的王座邊。 嬴政,無疑會是個史冊長留的姓名。 他轉(zhuǎn)過身來,冷峻的眉眼看到門口站著規(guī)規(guī)矩矩,眉眼稚氣的少年之時(shí),似乎柔和了瞬間。很快,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變得嚴(yán)肅,甚至,狠絕。 這只是一個細(xì)微的眼神變化,卻沒有瞞過姜晨的眼睛。但他并未因?yàn)檫@種沉重而猶疑,相當(dāng)坦然的拱手一拜,就如同一段段記憶中那樣,淡淡喚了一句,“父皇?!?/br> 既沒有故意的親近,也沒有多日不見的疏遠(yuǎn)。他的笑意在眉眼天生自帶,純真無辜至極,有時(shí)嬴政都無法分清,這個孩子笑的時(shí)候,是否是真的開心。 世人只知道嬴政很喜歡這個幼子,卻無人知道,那究竟重視到了何種地步。就像是扶蘇一樣……胡亥已不會比扶蘇的重要性少半分。 不錯,他的子女不算少。但在這眾多子女之中,胡亥卻能讓他時(shí)時(shí)刻刻惦記,胡亥是不同的。 能讓教導(dǎo)他的不足三月,且不善言辭的章邯認(rèn)同至此贊譽(yù)不絕,胡亥就如他從前所表現(xiàn)處的那樣,聰穎異常。 此刻,嬴政不知該說是欣慰還是后悔。他希望長生,卻還不忌諱談及生死之事。若百年身故,大秦的江山,要在眾多皇子中選擇一個,那無疑是胡亥扶蘇。 從前常言,扶蘇心軟,幼子胡亥,最肖于朕??墒琴卜浅G宄y(tǒng)一的天下,已經(jīng)不再需要一個殺伐決斷的帝王。這一點(diǎn)他已無法做出改變,那么只能寄期望于扶蘇。 胡亥…… 趙高。 嬴政很難想象,依著這二人的脾性,當(dāng)他百年之后,他們會做出何等可怕之事。只是今朝局勢如此,朝堂需要一個人來制衡李斯,而扶蘇,也需要有人磨練。他選了趙高,選了胡亥。 這個孩子,出乎他的意料。 凡是嬴政所要求的,他都做到了。凡是他不要求的,雖有所涉獵,卻也知道適可而止??梢哉f,天底下的父親都希望有這樣一個孝順聰明的孩子。 扶蘇極其信任這個弟弟。 可是,嬴政對于他,終究只能…… 就像他曾經(jīng)所說的那樣,他必須為下一代的朝堂解決所有的不安定因素。 嬴政從他的王座上走下來,低頭,看著這個容貌可稱明麗的少年。他就像他的母親一樣,尤其是那雙眼睛,在耀耀燈火之下,如同夜空星漢。 忽道,“朕記得,趙高說過,你的書法學(xué)得不錯,過來。” 他抬腳,大袖迎風(fēng),走向偏殿。 姜晨沉默,跟隨而去。 嬴政沒有回頭。沒有回頭,他也明白,胡亥就亦步亦趨跟隨在后。也許便是天生的,父子親緣吧。 徐福端著藥葫蘆,垂著頭跟上去,微微皺眉,這與之前所計(jì)劃的,不太一樣。陛下他…… 嬴政正坐在書案邊,對胡亥招了招手,緩緩道,“來?!?/br> 姜晨順意坐下來,舉止一板一眼,絕對挑不出任何錯誤。 面前的細(xì)絹,燈火之下,有些泛黃。 旁側(cè)骨節(jié)分明的手遞來一只狼毫筆,他的聲音依舊嚴(yán)肅,“就寫,江淮之月?!?/br> 姜晨伸手,接了過來,平淡道,“父皇,小篆么?” 嬴政恍惚想起來,如今已命李斯等人,統(tǒng)一文字。小篆為主,隸書作為筆錄草書。良久,他才道,“大篆?!彪[隱約約,提及時(shí)混雜嘆息。 他記起來,當(dāng)年閑暇之際,也曾教過那個女子淮月二字。已經(jīng)太久了,他們的兒子,都已十二歲了。 他能想起舊日風(fēng)花雪月的日子不多,可此刻情景,竟驀然勾起了舊事。 嬴政失笑瞬間,思緒繼而重新回到了日復(fù)一日的政事之上。 書同文。六國分化已久,各國風(fēng)俗文化皆有不同。如今書同文一事,等到執(zhí)行,恐怕又是跳梁小丑發(fā)作之際。屆時(shí)正好殺殺諸家叛孽囂張之氣。 只這片刻,細(xì)絹上已落下江淮二字。如同趙高所言,胡亥的字的確是好看的。少年筆力尚且不足,但依舊平穩(wěn)無比,一筆一劃都是柔和大方,窺不見半分機(jī)鋒。趙高字跡雋永俊逸,瘦削且黑白分明,卻教出了一個無棱無角的學(xué)生。 相較于從前趙高拿來的胡亥的書法之作,筆跡在此之上,又成熟了許多,已開始有了自己的風(fēng)骨。 看過,便叫人心生平靜。 嬴政不禁又想到扶蘇。知道父皇喜愛書法,扶蘇也練字刻苦。扶蘇已參政,常有上奏,字跡嬴政十分熟悉。 扶蘇相反。他的書法,只是看著柔和,其中意氣堅(jiān)定。常言道,字如其人。扶蘇,他看似柔和,心中卻自有見地。 政見不同,扶蘇必是那個據(jù)理力爭毫不退讓之人。 棱角太過,易傷。無棱無角,不夠堅(jiān)定,易為人所動。 一只大手落在握著的筆上,捏著少年的手,在細(xì)絹上寫下幾筆。姜晨暗自皺眉。卻不知是什么風(fēng),吹動了這位千古都被認(rèn)為冷血的帝王的愛子之情。 之月二字寫過,嬴政松了手,看到白絹上兩方完全不同的字跡,竟笑了下,嘆道,“父皇寫字不如趙高,亦不如李斯啊。” 姜晨坐的端端正正,垂眸答,“人各有所長。父皇治國,勝于二人。” 他果然沒有直說不如,反而從另一方面夸贊了嬴政一番。仿佛眼中,沒有嬴政的不好之處,只有他的優(yōu)秀。 若是扶蘇,恐怕就要說一句,“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父皇多練,日后必有行云流水的佳作。” 終究是個字不好的委婉說法而已。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父皇記得,七月七日是你的誕辰,亥兒想要何物?” 姜晨才想起了這件事。往年扶蘇從北地寄來禮物,都被趙高擋下扔了。 七月七日。剩余不足一旬。 “回父皇。”姜晨難得找不出敷衍之詞,若說別無所求,恐怕他不依不饒了,轉(zhuǎn)眼看到那支筆,道,“胡亥已長,不再是懵懂稚童。父皇所問,不敢胡言。請父皇賜此絹筆?!?/br> 嬴政揚(yáng)眉,“就這些?” 姜晨:“……” 若他真有心愛之物,他自己立刻便要設(shè)計(jì)得到。又何須等到他人相問? “此筆,是蒙恬將軍所制。”嬴政悠悠道。 姜晨神色不動,“既是父皇心愛之物,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