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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附,豈不就是同情公輸附愛國情懷。可若不保,公輸附目前還是扶蘇的人,不保他會不會被以為是站了胡亥將閭的陣營。 公子扶蘇雖號稱仁善,但他畢竟是將要為王之人。此答案一定要慎之又慎才是。 這當真算是一件難題了。 稍有不查,得罪人都不可知。 因著猶豫不決,一時間倒變得沉默了。 將閭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摸不透扶蘇的心思。 姜晨倒是看得清楚。這僅僅就是扶蘇猶豫,在仁與法之間徘徊,無法決斷,因此才希望再聽聽他人的意見罷了。 扶蘇的心思,向來簡單,沒有太多的曲折,以太過復雜的想法揣測他,反倒庸人自擾。 他不像是嬴政,堅定法治。此子一心尚儒學,希望以仁義治天下。但事實上,卻不是什么人都有論語中所言自律的品德。 有關于法家商君申不害韓非子中,法,術,勢三篇,他的權謀與御下之策,尚有欠缺。 “諸位難道沒有話說?” 一位年有四十,穿著大袖深衣,頭發黑白參差,神情肅穆,一舉一動就如同禮的化身的大夫站了出來,刻板無比,他避席起身,先是深深一拜,示意對王孫的恭敬后,才道,“先賢以仁政治國。昔者堯舜,皆以其德行使得萬民歸附,刺殺之事從來聞所未聞。臣竊以為,今之事,公子應自省其身,而并非先責罰公輸司工。” 孔鮒,時任秦少傅一職,孔丘第九代孫,如今儒家嫡系掌門人。 扶蘇點點頭,“孔少傅所言有理。只是扶蘇再三思索,實在不明有何失德之處,竟使得公輸附聯合魯之舊人設計相殺。” 跪在地上的公輸附聞言更為沉默。 并非扶蘇有何不妥,而是秦皇陛下他不妥之處太多。可是他們殺不了嬴政,就決定鬧一出父債子償而已。 他本不同意。舊友百般相問,他終于一時糊涂…… 孔鮒猶猶豫豫,又不敢直言。現今穩坐帝位的這位皇帝,有多么殘暴,那簡直令人聞風喪膽。當初就那份逐客令,都能窺見幾分他如今獨斷狠辣的心性。 北筑長城,南修馳道,建阿房宮,造始皇陵,無一不是征用百萬民眾。此中凡有逃匿,通通處以黥流之刑。 如此嚴苛之法,怎能不引得民怨沸騰? 他們真是不懂。陛下他建造阿房宮,修繕陵墓便也罷了,他們還能認為是這個皇帝貪圖享樂。可是北方修筑長城,真的有必要嗎?簡直勞民傷財。 北胡不過與東南蠻夷之族一樣,皆是不受教化的愚民,成不了大氣候,陛下又何必為此而憂心。 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下座而立的士子都不言語,扶蘇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當乃在座諸位謹記之事,何以如今不思報我大秦,卻要傷害秦之公子,以達成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話放在嬴政口中,算是輕言,可是放在一向溫和有禮的扶蘇口中,卻已是極為嚴重。看來此次六國將目標誤放在將閭胡亥身上,令這位未來的儲君惱怒了。 正因為扶蘇崇尚儒學,才極為重禮仁義。他對于自己的父親,尊重有加,對于自己的兄弟,同樣友愛非常。若是刺殺之事針對扶蘇,他或可置之一笑,但此時殃及兄弟,這讓扶蘇不可容忍。 孔鮒爭論道,“長公子此言差矣。何謂不可告人。陛下執著于郡縣之治,本就有違禮治。當初成湯誅桀,武王伐紂,乃順應天時。周乃禮樂之邦,分封諸侯,以順應人心。今陛下一統**,卻不思效仿舊治,分封諸侯,重興禮樂,一意孤行實施郡縣之制,不安六國遺民,甚至在五年前迫使王綰丞相卸職榮歸故里……” “……” 姜晨難得會有看不慣的人。這位言之鑿鑿的儒學之后,偏偏在此時成為一個。姜晨冷眼相對,眼見著對方所言牽涉愈廣,不知所謂,姜晨一言不發,任人發言,只待嬴政歸來,屆時又是好戲一場。 將閭沒有姜晨的好耐性,聽不下去了,起身打斷孔鮒的話道,“分封諸侯?今日分封,皆為弟兄,焉知來日如何?少傅言之鑿鑿。豈不知七百年前,七國本也是同胞兄弟。那么這近百年來征戰不休者,又是何人?” “少傅如今為分封之事,言辭懇切無比,百年之后,秦若變亂,閣下一個死人,還想要用儒家禮義去約束后人?此言狼子野心!焉知尊駕不是六國間客?” 他的話可謂相當不客氣。孔鮒臉色難看,卻不好跟著王室計較,噎了半天,道,“此言誅心也!無知!”眼見見另外一個遇刺的公子坐在一邊,分毫沒有參與之意,“何以不聞少公子之意?若是依照秦法處死公輸先生,難道少公子忍心讓兄長背負殘忍無情之名?” 明明并未打算牽涉其中。卻有人如此不識抬舉。 姜晨眉眼微彎,出言卻不像是他的表情那般無害,終于起身,“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何為殘忍?何為無情?” 他又幽幽加了一句,“內史所言之意,究竟是說秦律殘忍,還是說尚法的當今陛下無情?” 他問的云淡風輕,但言語之中,已然沒有再留下后路。就像他從前所做的一樣,一旦出手,就沒有余地。無論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牽涉到嬴政,孔鮒的臉色瞬間蒼白了。 除卻早已習慣苛法的秦人,六國何人不說嬴政殘忍?何人不說嬴政無情?只是,沒有一人敢直言指責。因為嬴政的品性不像是扶蘇如此容忍,秦律也不崇尚妄議朝政。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此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少公子…少公子此言差矣。請不要曲解臣的意思。” “哦?” “那敢問太傅大人,所言何意啊?” “我、我、臣……”此子一語戳破他們想說又不敢說的最深的心思,如此直白和不留情面,孔鮒一時吶吶無言,“臣只是……” 似乎怎么作答,都是錯誤。 能說擔憂扶蘇佳名嗎?焉知此子會否再問公子佳名,儒家是否認為帝王惡名?到時豈非更加危險。孔少傅決定沉默不答。 姜晨卻未打算放過他,“少傅姓孔?莫不是孔氏丘之后?” “孔丘離魯,周游列國,己國積弱,不思強國,卻要寄期望于敵人明理。可笑至極!” “天下有道,能者居之。非如此,成湯豈敢征夏,姬發安能伐商?本就是末帝無能,致使山河盡失。少傅尊成湯為王道,尊周為天子,今六國盡滅于秦,閣下為何不說乃是秦順應地利天時,為天子王道。” “莫非成王敗寇,盡皆由你儒門一家之言?” “小兒無禮!”他言里言外諷刺孔氏先祖,孔鮒都要吹胡子瞪眼了,“……長公子,此乃朝會重地,豈能容童子肆意放言。還請讓小公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