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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表現的最為嚴苛挑剔的御射課的夫子,對他,也實在沒有他話可言。 桓伊常來往一二,謝琰大嘆,“子野兄果然癡迷音律。”他翻身對著姜晨,“文才,秋末課業拜托了。” 姜晨筆尖一頓,“當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可。” 他答應的不同常人的干脆,謝琰都覺得有些不大習慣。一晌無言,“琰必會小心些。” 姜晨道,“謝兄需知,這……”他語氣一頓,似乎覺察異狀,“……” 謝琰有些憂心,“文才?可是身體不適?” 姜晨搖了搖頭,“謝兄,文才出門一趟。若是山長夫人查看……便說不知。” 他說的快,卻清晰。謝琰還未答話,對面人已不見蹤影了。 …… 后廂房。 挽蓮拎起被故意推倒掉落在地的衣衫,看著其上沾染的塵土,皺了皺眉。扭頭見到那幾位王氏族人嬉笑模樣,心下開始盤算。 王仲帶著人走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喲,衣衫臟了?這可怎么辦呢?明日騎射課,馬公子可要裸著去了!” 挽蓮微微一笑,手松了下,衣衫落在地上,他看也不看笑道,“衣服臟了可以再買,人心臟了就不好辦了。” “怎么?想打架?”王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為何如此妄為?只因有王子譽的態度而已。 眾人一唱一和,全看熱鬧。在他們眼中,挽蓮看著文弱,經不起什么拳腳。 想到姜晨,挽蓮又猶豫了。這怎么也不太對?公子目前還在讀書,他也不可能鬧出人命來。 還在猶疑,姜晨拉弓站在院門口,一箭破空,擦著王仲臉頰,鮮血濺出。 姜晨收弓,幽幽對挽蓮道,“怎么?他也不曾教導你,如何應對仗勢欺人的惡犬。” 挽蓮見他到來,卻對此表現的漫不經心,“還算不得惡犬。至多聽了幾聲狂吠。挽蓮向來不介意寵物,哦,不,廢物逗趣。” 姜晨眉尖一動。 “你!我家公子會為我報仇的!” 這句話引去了姜晨視線,“哦?那本公子的人,你也配動?” 姜晨從背后箭簍抽出一箭,漠然道,“凡入奴籍,便命如草芥。想來我如今一箭過去,王子譽也管不得什么。” 王仲心里一冷,見他年紀雖小,但語氣并非作假,當即就。沒有人懷疑,他是隨口說說嚇人。 挽蓮在邊上看了一陣好戲,此時叫他當真起了殺意,想到姜穆心性,嘆了口氣,“公子。” 姜晨冷哼,“不高興?” 挽蓮道,“怎會。公子難得替人出頭一次,挽蓮簡直受寵若驚啊。區區小事,公子不必重手。” 既不想回到杭州,要留在書院,不能徒增是非。其實,馬俊義對主人,勉勉強強算作友好。他不太懂,為何主人選擇拒絕。其實這一任主人常常拒絕他人友善,反倒對目的人物頗為和藹和親。 …… 人類的心思果不可猜…… 姜晨頓了頓,語氣當即冷漠下來,“想來也是,我這般人物,自比不得閣下心胸寬廣寬宏大量。” 有什么難懂嗎? 不過是因,他本來就已不能做到真心實意,何以回報他人。以他過往種種身份,對他友善,又能得哪般好的結果。 若他能控之全場,自可讓所有人稱心如意。可人有失手,千算萬算,算不盡人心。 若是天下都要他死,偶有錯漏之下,他本人是對千夫所指習以為常,有何能保證,被認作身邊的人在千夫所指下不會成為最尖銳的利刃? 如今,從歐陽鋒的意外死亡開始,他就不能再說,他能把握時局方方面面。 有第一個歐陽鋒,就難免有第二個。 有時,人真的需要一些運氣。他畢竟,又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挽蓮神色一僵,大嘆,這般小事何以生氣?教訓一二便是。世上豈能因著臟了一二衣衫而鬧一場人命之事。又一想,姜穆姜晨所處的環境全然不同,對他的變動又非常明白。可見姜穆一貫憂心之事,并非沒有緣由。 他終于不懷疑,這位主人對自己本人也完全可以下得辣手。 挽蓮扒著一顆樹仰躺著,這可如何是好? 算了,隨便哄哄好了…… 但……這又不像是能隨便哄好的主兒…… 挽蓮隨手敲了敲身下樹木,撫到那棵樹之時,乍然靈光一閃。 “哎!小公子~小公子~”傍晚時,他抱了一把琴過來,獻寶一樣,“如何?” 姜晨似是全然忘記了前事,神色一如既往平靜,甚至溫和,毫無郁亡之色,“何事?”目光落在琴面上,有很快收了回去。 挽蓮便知,他做的這架琴,做的極為不錯了…… 即便是道歉,挽蓮似乎也缺了些常人該有的誠意,神色看不到沉重和憂慮,“小公子啊,今日之事算是挽蓮言語不當,您大人有大量,跪求不必與我這非人類計較。” 此刻,兩人神態明明截然相反,可不知為何,反倒顯得相像了。 相像也許只因為,兩人的態度,都不是一個道歉者,或是被道歉者所該有的。 有人表面毫無正形,但是凡一言一行,一字一句,其實都深思熟慮。 姜晨對此非常了解。他微微搖頭,無謂生氣無謂開心,“不會。” 無論他所言真所言假,挽蓮把琴一放,立刻揭過此事,恢復一度懶散樣子,“謝小公子……” 材質上乘,琴弦明亮,木氣還未盡散,姜晨看得出,這架琴是挽蓮所制。既知此為歉意之禮,姜晨也問了一句,“你這是……” 他當然要確認一番。曾經他不問,卻又太多的人議他自作多情。 挽蓮往旁邊軟塌懶洋洋一癱,應答,“道歉,賠禮嘍。” 姜晨坐在書桌前,撥了數音,音色極準,顯然是仔細調整過的。沉默了會,他全然未曾感受到自己的明知故問,“誰教的?” 挽蓮一愣,猶豫了會。雖說他一向表現得十分心寬,但其實所思所慮并不比人言所形容那三千煩惱絲缺少一毫。姜晨提及此問,姜穆的大名哐一聲砸在腦海,一目了然。挽蓮卻難免繁復斟酌,根據姜穆所言,他們……也許是曾經,兄弟感情很好。結果對方失手讓姜穆重入輪回了……從不提及,已足夠說明主人心中所想。那此刻,他到底要不要回答姜穆二字…… 當真是人生,不,劍生難題了…… 挽蓮想了想,折了中,“源佑雅。” 姜晨指尖停在弦上,完全看不出所思所想,挽蓮心中忐忑,臉色也凝重了些,暗自觀察,預備一有風吹草動就先溜之大吉。 良久沉寂,姜晨回答,“我知道。” 無悲無喜。 只是答了這三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