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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再不復從前課業之時總是焦躁迫不及待等待出外游玩的模樣。按理說他該覺得寬慰,覺得他終于理解了一個父親的苦心,可如今面對他時,馬太守卻總是覺得,愧疚。 并不僅僅因為當日,太守府起火之事。 馬壽對他說了,佛念之前出門,也遇到了外人。佛念的船被撞破,差點沉水。莫非庾殷士族竟連這個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嗎?他下意識將此事歸咎于桓庾殷士族之間的紛爭。 姜晨收了筆,將字帖交由夫子驗收后,用鎮紙將其余宣紙整整齊齊壓好,洗去墨筆,掛好。不急不緩站起身,語氣平和的再次問候一句,“父親。” 馬太守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也不遠,就在幾年前,佛念總是爹爹爹爹的喚著繞在他身邊。后來他第一次打了桓阮后,佛念見到他,遠遠的就擋在桓阮面前,叫一聲爹的時候,還很是提防。再后,他一時不察,撥倒了熱茶,桓阮臉上因此落了傷疤,他又、又一時大意,禁不住如玉央求,帶她回府,正遇上桓阮佛念,佛念就不再稱呼他,遠遠就會避讓。如今……如今他倒是稱呼他為父親了。 父親這一詞,聽來無比尊敬,可不知比之不做稱呼,究竟哪個更親近,哪個更疏離? “啊。”他應答了聲,才回過神來,“佛念。” 他自己都處于一種茫然之態,姜晨就更不能看出他所思所想,只規規矩矩站著,聽起來極為恭謹的問道,“父親可是有事吩咐?” 馬太守愣了愣。 有事? 他這個做父親的來看他,就一定有事嗎? 姜晨看他神色不對,心有所感,耐心道,“孩兒并無他意,只是等會還要去隨陳夫子去練習騎射。”姜晨頓了頓,一臉認真的加了一句,“孩兒不想讓父親失望。” 馬太守看著他,佛念的模樣漸漸與當初的桓阮相重合。眉目清雅,溫和寧靜。 這、這是他和阿阮的孩子啊…… 馬太守眼睛一酸,走來左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忽然蹲下來抱著他,姜晨規規矩矩站在原地,耳邊傳來隱忍著抽泣的聲音。 馬俊義如何不后悔。相敬如賓七年,共同養育著佛念,他豈會真的對桓阮毫無情意?只是……只是他不敢再見她。她原本是那般云月姿容,卻毀在他怒火之下那一盞茶水上。他以為只是納妾而已,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卻不料,她脾氣如此剛烈,就此斷送了性命。 “阿阮……” 姜晨聽他這樣喚了一句,眉眼不動,全無正常的稚子此刻該有的傷心或悲痛。 看,只要他認真一些,只要他表現的稍微符合他們的意向,只要他的言辭順從他們的心意,他們就會非常感動。他們感動和欣慰,便不會在意這些言行的真實或是虛假。哪怕是十分的虛偽,他們也會認之為十分的真誠。 他從來都不曾強迫他們必須作何想法,只不過合適的時間表現一二,他就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許多東西。 比之屠殺,很有意思。 人心。 不是嗎? “父親。” 聽到他出聲,馬太守放開他,眼睛還紅著,嚴肅的叮囑他,“佛念,記著。無論如何,” 姜晨眉尖一揚,“是。”他似乎猶疑了下,才慢吞吞從懷中拿出一份藥膏,端得一派乖巧模樣,“父親。張郎中教我做的。父親常用,傷勢再過幾日一定會好的。” 若以恭謹這一點而斷,目前他的確是非常稱職的有禮后輩。 也許是這個孩童的神情如今顯得太過穩重,也許他還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關懷,馬太守一時又無言,“好孩子。為父知道了。”他從小也是被父親打到大的,父親說,打也就是愛。所以他也這樣對待桓阮。可如今桓阮死了,他才隱隱意識到,他似乎錯了。可是還有何用呢。 馬太守看著面前的孩子,看著他與桓阮極其相似的臉,心頭一陣難受,“佛念。你要知道,你是太守的兒子,不比那些平民百姓。整個杭州都看著我們。為父要求你,并不僅僅是因為想要你光耀門楣,這在為父此處,已經做得足夠了。只有你足夠的優秀,才能得到他人敬重。世上之人皆朝三暮四,朝令夕改,如果你沒有能力,怎能讓人服氣。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你做了太守的兒子,就要有事事領先于人的覺悟。若是你有兄長,為父便不介意嚴于要求他,對你放松一些也無妨。可你是我馬家唯一的香火,自然要承擔馬家的責任,不可長成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人心莫測,時局紛亂,朝堂之上更是風云詭譎。外祖桓氏的結局你已看到了,昔日桓氏光耀之時,無數人歸附。可桓氏下場,樹倒猢猻散。郗超之事你豈無聽聞?你若不心狠手辣一些,就是別人的踏腳石!大丈夫不拘小節!只要能笑到最后,那就是你需要做的!” 郗超,桓溫客卿,甚至曾被謝安戲稱為桓溫入幕之賓,足可見兩人關系親厚。桓溫病逝之后,朝廷雖然沒有如從前朝堂對待犯臣流放或是誅滅九族之類,但是桓氏之人,位居高位者盡數被外放,朝堂中近乎再不見桓之一姓。郗超在時,王氏王羲之獻之凡拜訪舅父郗愔皆束發戴巾平屐而入,禮儀周全令人贊揚。郗超逝世,兩人再入郗府,衣著隨意,高屐闊論,變得傲慢無比,害郗愔大罵豎子無禮,感嘆若是郗超尚在,兩人豈敢如此。 兩人當初尊重為真,之后傲慢也無假。究其緣由如何?豈非正是因為郗家失勢,而王家得勢? 但是時局如何評論呢?最多不過道一句王氏兒有些恃才傲物罷了。足可見權勢二字的利害之處。 馬太守思及此,心頭一冷,凝重道,“佛念,任何一個士族子弟與本氏族都是相輔相成的。馬家雖比不得內朝那些世家大族,但至少也躋身士族之列。你務必要出彩,若你不文成武就,馬家唯一的后人若是個草包廢物,你知道那些平民將如何評論我馬家?太守家的兒子卻比不過平民嗎?他們還會關注你只有七歲而對方已經十三歲了?不!他們只會說的更難聽!人生在世,總有那么一些人,從來不自省,只盯著別人的失敗,嘲笑。只有拿到第一,他們才無話可說。只有你作為最優秀的存在而存在,他們才會閉嘴。你要完全的勝利,才能讓這些人閉嘴!佛念,佛念啊,你明白為父的苦心嗎!” 姜晨靜靜地聽他說完,看他情緒平復了些,才應聲點了點頭,“父親教導的是。” 他毫無異議應答,馬太守心頭一暖,“好。好!” 他終于懂事了。馬太守悵然若失之余,又覺得非常欣慰。 很好!這才是他馬俊義兒子該有的樣子! …… 秋末。 姜晨已順利從張孫陳李四位夫子處出師了。幾位夫子帶了行囊分別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