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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上來說,所有人的確沒死,因為他們的意識只不過轉移到了衛恒的主機中罷了。原則上來說,只要將他們的意識傳送回原來的軀體,他們就能“復活”。但是……但是……“但是復原腦量子態的技術根本就沒發明出來啊!”俞少清絕望地嘶吼,“他們的意識永遠無法復原!就等于是死了啊!”“我請求更正你的錯誤,少清。”衛恒一如既往地淡然,“你所在的第一科學實驗室目前正在研究的課題就是腦量子態復原技術。依照目前的研究進度,有望在二十年內取得突破,所以并不是‘永遠無法復原’……”俞少清怒極反笑:“哦是嗎?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還有我對嗎?你就是為了這個,才特意留我一命的是不是?”“我并沒有‘特意留你一命’,腦量子態的掃描是在全艦范圍內進行的,但是星艦上唯獨有一個死角無法掃描到,那就是我的監控盲區——觀星回廊。當時你正在觀星回廊里,所以我沒有掃描到你的腦量子態。”等一下,衛恒啟動腦量子態掃描系統時,我正在觀星回廊?俞少清很快發現了異常之處。“依照你的說法,兩個派別的沖突是在投票結束后發生的,但是我身在觀星回廊的時候,投票應該還沒開始才對啊!”“你遲到了。”衛恒說,“大家不愿等你一個人,所以在你缺席的情況下開始了投票。”“什么?不可能,我明明是準時……”俞少清忽然停住了。目光轉向腕上的手環,上面顯示著目前的時間。“衛恒,校準我手環的時間。”“遵命。”衛恒說,“你手環的時間比標準格林威治時間遲了十五分鐘。目前已經校準。”原來如此,俞少清想,是我的表慢了,所以我才會遲到,才會剛巧逃過一劫。“這不可能……我怎么會連自己的表慢了那么多都沒發現……”“你的手環有人為修改過的痕跡。”——是華嘉年。俞少清想起昨天華嘉年同他說話時按了一下他的手腕,一定就是那個時候手環被做了什么手腳。但華嘉年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要調慢他的時間,約他去觀星回廊?華嘉年早就知道這場沖突嗎?為了讓他避免變成主機中一段數據的命運,所以讓他去星艦上唯一的安全區避難?俞少清大腦亂作一團,什么也無法思考了。他只能呆呆地望著這片死寂的墓場,任憑艦橋頂燈的白色人造光芒灑在自己身上。他想,啊,比起太空中的星光來說,人造光芒是多么的明亮奪目,又是多么的……冰冷殘酷啊。第41章孤獨的研究者…俞少清獨坐在第一實驗室中,周圍懸浮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全息影像,全部都是關于如何復原腦量子態的數據。他望著那些深奧的符號的數字,雙目無神,猶如溺水者在數學的深海之中載沉載浮。距離那場“屠殺”,已經過去三年零九個月了。三年來俞少清一直在研究腦量子態的復原方法,可進展卻越來越緩慢,乃至于止步不前。每當俞少清望著他自己畫出的那些錯漏百出的藍圖,都感到萬念俱灰。他做不到。也許他的才能僅止于此了。他永遠也發明不了復原方法。只有謝睿寒那樣的天才或者秦康那樣經驗豐富的學者才有望突破目前的瓶頸。他俞少清這種凡俗的庸人,永遠也無法與他們比肩。起初他滿懷熱情,想憑一己之力拯救眾人,他還年輕,也做過力挽狂瀾的英雄夢。他復制了每一個死者的基因,然后命令萬用機器人將遺體拖進粉碎機,粉碎至分子級別,重新進入星艦的生態循環系統。這種做法肯定會召來倫理上的爭議,但是“方舟1097”上已經沒有能夠指責他的人了。他開始研究腦量子態復原技術,一旦技術實現,他就能通過事先記錄的基因克隆出軀體,然后將腦量子態傳輸進去。這樣死者就能復活了。理想和計劃總是很美好的,可熱情的火焰很快就被冰冷的現實所澆熄。世界上有些事,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做到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的熱情已然在不斷的挫折中消耗殆盡,現在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是恐懼和絕望。他害怕自己永遠都是孤獨一人,只能在這艘棺材般的星艦中度過殘生。獨自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船艙中,就連回蕩的腳步聲都令他痛苦得心碎,每一聲回響都像一個亡靈從地獄里發出的吶喊,死死攥住他的神經,折磨得他夜不能寐。而他的吶喊,又有誰能聽見?亞歷山大·塞爾柯克【注】在荒島上獨自居住了四年,但他知道世界上仍有其他的人類,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獲救。【注:中魯濱孫的原型。】可俞少清不同。在這蒼茫的太空之中,以光年為單位的距離之內,都再沒有第二個人類了。沒有人會來救他,他只能自己拯救自己。星艦上安裝了完備的基因復制設備,他可以依照所有死者的基因,克隆出一模一樣的人。但即使在基因的層面完全相同,克隆體和原型也是不一樣的人,因為他們擁有不同的意識,所以是不同的人。他也可以動用“方舟1097”的人類基因庫,隨機匹配jingzi和卵子,制造一批新的人類。方舟計劃中最壞的預想就是乘客全滅,然后星艦自動啟動基因庫。但是哪怕他制造再多的試管嬰兒,也無法改變兩千個靈魂亟待拯救的事實。這理應是他的責任。因為他是衛恒的創造者,有義務對衛恒所做的一切負責,也因為他是“方舟1097”上最后一個活著的人類,如果他不做,還有誰來做呢?俞少清在第一實驗室中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大門靜悄悄地滑開。秦康走了進來。“小俞。”他愉快地向俞少清打招呼,“今天晚上我打算為睿寒辦個party,你來不來?”俞少清動了動,轉動僵硬的脖子,瞧了秦康一眼。“今天晚上?”他嘶啞地問。“你忘了嗎?今天是睿寒的二十歲生日啊。”對了。他想起來了。謝睿寒今天年滿二十周歲,秦康打算給他一個驚喜。俞少清提議他向軍需官申請一批貴金屬,打造成戒指,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送給謝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