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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不敢進去。戚無行蹲在臺階上數沙子。一粒,兩粒,三粒,四粒……房中靜悄悄的,或許蕭景瀾已經睡了吧。戚無行苦笑著,恨自己當年為何那般歇斯底里,想要留住一個人,就該寵他愛他,怎能掐住那人的咽喉,逼迫一個干凈如皚皚白雪的少年,和他同墜地獄。不知過了多久,戚無行腿都坐麻了,身后卻響起了開門的聲音。戚無行慌忙回頭,看到蕭景瀾站在門口拄著拐杖,神情在風沙中模糊著看不清楚。戚無行急匆匆地站起來,用自己高大的身軀為蕭景瀾擋住風沙:“瀾瀾。”蕭景瀾輕聲問:“你坐在外面干什么?”戚無行抓著后腦,說:“我……我走累了,坐一會兒。”蕭景瀾慢慢挪開一條路,說:“進來。”戚無行屁顛屁顛地跟進去,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別上門栓:“瀾瀾,我……”蕭景瀾坐在爐火邊,輕聲說:“向來都是客隨主便,哪有客人睡主屋,讓主人在門外坐一宿的道理。”戚無行端了小鍋來煮上咸湯,小心翼翼地說:“瀾瀾,我怕我在這里,你睡不著覺。”蕭景瀾慢慢撥弄著爐火,說:“明日要去尋褚英叡的魂魄,你再怎么精蟲上腦,也不至于在今夜發作。”戚無行慚愧至極:“瀾瀾,我改了,我真的改了。”蕭景瀾抬眸,那雙琉璃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映著溫潤的光澤,靜靜地看著戚無行低垂的頭顱。戚無行心頭一跳,急忙端起勺子喝了一口guntang的熱湯,差點燙破舌頭。蕭景瀾并沒有理會戚無行的舉動,仍然安靜地看著guntang的火光。戚無行慢慢伸出手,想要幫蕭景瀾撩起那縷垂在額前的長發,卻又硬生生收回手,未敢觸碰到半分。第二天一早,他們就要往西走,去尋褚英叡的尸骨和魂魄。鬼醫懶散,還要幾個人抬著走。戚無行就把蕭景瀾抱到了自己的馬背上,走在一片干涸的土地上。在葉國舊年的時候,崇吾郡是葉國與中原往來的驛站,可后來葉國舊都荒廢,崇吾郡就是成了中原守衛西北的哨所。過了崇吾郡再往西,一片荒涼,西北是葉國舊都,西南繞過長夜山,便是傳說中水土豐美的長陵郡。士兵很快找到了當年埋著褚英叡尸骨的地方,哪里的泥土顯然與其他地方并不相同,此處極度干旱,哪怕過去這些年,泥土被翻過的痕跡仍然十分明顯。戚無行撐起大麾為蕭景瀾遮住烈日,命令手下士兵:“挖,把尸體給我挖出來。”士兵們在烈日下挖了半個時辰,都快挖到巖層了,卻不見褚英叡的尸體。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有個士兵嚇得發抖:“不會……不會是尸變……尸變了吧……”另一個士兵嚇得兩腿一軟,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我親手把尸體埋進去的……是我……的我埋進去的……不可能……這不可能……”蕭景瀾拄著拐杖,踉蹌著沖到深坑旁,俯身看下去,坑中的泥土確實有些沾了干涸的血跡,確實是在此處曾經埋過一具尸體。可那具尸體,卻不翼而飛了。戚無行臉色鐵青,他生怕蕭景瀾一頭栽進深坑里,小心翼翼地伸手扶著,怒吼:“來人,把軍醫給我叫來!讓他馬上過來!”當年便是軍醫帶人來埋的尸體,若是有人動過什么手腳,必然是那個軍醫。鬼醫躺在石頭影下睡了一覺,剛醒過來,懶洋洋地問:“你們找到尸體了嗎?”戚無行說:“尸體不見了。”鬼醫清醒過來,蹲在地上發呆了一會兒:“啊?”戚無行:“怕是有人動了手腳,我已派人去把當年主事的軍醫叫來,訊問是不是還有內情。”鬼醫說:“哦,那我先睡一覺,找到了再喊我。”軍醫是被士兵五花大綁快馬押來的。士兵回營中叫他的時候,他正卷了細軟想要逃跑。一見此景,戚無行便知道此事必有內情。他干脆利落地揮刀架在了軍醫的脖子上:“褚英叡的尸首被你放在了何處,說!”軍醫顫抖著說:“屬下……屬下不知,屬下派人……派人把褚英叡的尸首埋在這里了,就在這里,他們都可以作證!”鬼醫被吵醒了,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瞇著看了一眼,卻撲棱著坐起來,指著軍醫對戚無行喊:“此人是你營中的大夫???”蕭景瀾目光微微一變:“前輩,你認得此人?”鬼醫臉色紅白青藍紫變了一大圈,半晌沒說出話來。軍醫看到鬼醫,臉色也變了,在戚無行的刀下哆嗦著。蕭景瀾急了:“前輩!”鬼醫撓撓頭,無奈地說:“此人……此人當年來過逍遙谷,說送我一個被許國祭臺改造過的異人母體,要我替他養一只始鳩……”戚無行怒不可遏:“你當初要我去取來許國舊都的祭臺,竟是為了一己之私!”軍醫眼見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地喊:“戚將軍,我是許國舊人,知曉許多秘事。您……您征戰沙場一身舊傷,屬下……屬下是怕您受不住,才想養這異獸幫您滋養身子,屬下……屬下是一片忠心啊!”蕭景瀾只想知道褚英叡如今的下落,顫聲問鬼醫:“前輩,那褚將軍……褚將軍如今身在何處……他……他還活著嗎?”鬼醫心虛地摸摸鼻子:“那母體,還在逍遙谷后山里養著呢……”逍遙谷后山里住著一個忘盡了前塵的人。他不知自己是誰,大部分時間都在榻上沉睡著,偶爾醒來吃些東西。后山是逍遙谷的禁地,只有一個詭異的老人有時會來,為他診脈,喂他吃藥,取他指尖之血裝在瓶中,幾日之后再來。他懵懵懂懂地過了很多年,混混沌沌的不知生死,也記不清年歲。他記得自己好像過愛慕過一個人,可那份愛戀太過飄渺遼遠,連一個回眸都不曾給過他。那人是什么樣子呢?好像是溫潤的眼,細長的眉,鼻梁挺直,唇色淡紅,白皙的手指握著筆,可畫山水千秋。牽著他的心魂,哪怕為之而死,也心甘情愿。雖然他已不記得舊人的模樣,可若能重逢,他一定會認出那個人。鬼醫帶著戚無行和蕭景瀾來到逍遙谷的后山,指著那座草屋,說:“就那兒了,你們可別告訴死不老我養的藥人就是褚家兒子,他現在都快給褚知縣當兒子了,讓他知道非揍我不可。”蕭景瀾說:“前輩陰差陽錯,才為褚將軍留下了一線生機,這是前輩的功德,亦是對蕭景瀾的恩情。”鬼醫被蕭景瀾說得怪不好意是,走在前面帶路:“褚英叡未必醒著,許國的巫術怪嚇人的,我至今也沒研究透這巫術到底是什么法子。”褚英叡其實醒著,他坐在窗邊看那些從遠處策馬而來的人。目光落在了那個被抱在懷中的少年身上。溫潤如畫的眉眼,似曾相識的模樣。是……是他混亂模糊的記憶中